“這天莫不是要塌下來吧！”

牛山仰頭望著烏云密布的天空，眉頭擰成了疙瘩。

蒼穹之上，巨大的黑色云渦緩緩旋轉著，宛若大山橫壓頭頂，令他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

“我記得上午著急去見客戶，新買的小電驢被一輛大貨車撞翻。昏迷前，看見自己的頭蓋骨被鋼板給削得飛起。”

“脫發嚴重的頭皮，血紅血紅一塊，真他媽刺激！”

牛山輕輕摩挲著自己的腦袋，頭頂有一對尖角，像是剛冒出土的竹筍，摸著很有手感。

對了，屁股還長了條尾巴，靈動得很，拍蒼蠅百發百中。

牛山心情越來越糟亂，他高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上精神分裂，把自己想象成西游記里面的一個小牛妖——紅孩兒。

姓牛就得是牛妖么？如果我姓朱……

就在這時，一道炫目白光自云渦中心噴射而出，以驚人的速度直直墜落至前方空地上。

牛山揉了揉眼睛，瞪眼看到，白光觸及地面的瞬間，光芒消散，一位身姿婀娜的女仙赫然出現在原地。

女子持劍而立，白衣勝雪，面容絕美而清冷。

她微微抬起頭，看到牛山時，眼神瞬間凝固，嘴唇顫抖著，眸中淚水簌簌而下。

“紅兒，你醒了。”女人的聲音帶著哽咽。

剎那間，牛山頭皮一炸，強烈的眩暈突然襲來，頭蓋骨不禁疼得厲害，仿佛有人拿著銳器在用力刮擦。

“兒啊……你醒來就好！”

女子閃身來到牛山面前，素手顫抖著，輕輕撫摸他的臉龐，然后蹲下來，將他緊緊摟在懷中。

“你被熊黑子打壞肉身，昏睡八個多月。”

“你阿父為救你，上天偷來一顆蟠桃。哼！玉帝老兒甚是小氣，一顆蟠桃而已，居然派天兵下界討伐。”

女人喃喃自語，在牛山腦海中掀起驚濤駭浪，頭疼如潮水般洶涌，一波又一波地洗刷著他的意識。

女人深沉的懷抱，卻讓他無比真切的感受到——母親的溫暖。

腦海中的一些記憶，越來越清晰。

北俱蘆洲，牛頭山，望天涯……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面，走馬燈一般在眼前閃回。

沒錯，這個女人是我母親——芭蕉國三公主鐵扇仙，有個羅剎女的名號！

我的父親，正是威震北俱蘆洲，萬千妖童的心中偶像，魔牛氏族最年輕的妖王——大力牛魔王。

看來，我他媽屬于車禍魂穿。

成了西游世界名聲最響的妖二代——紅孩兒，大名圣嬰。

牛山緊閉雙目，快速消化完腦海中并不算豐富的記憶。

隨后，倒吸一口涼氣。

這紅孩兒，乃是名動妖疆的天才妖孽，卻當真不是個東西。

他年僅十歲，生來囂張跋扈，心黑手辣，欺軟也欺硬，在妖疆橫行無忌，闖下混世小紅牛的諢名。

小小年紀，手上的妖命已有十幾條。

不知多少日前，他隨大力牛魔王赴中都參加玉蘭節會，為爭奪一株長在路邊的靈草，跟黑云山熊三公子起了爭執，當場動用家傳的毒火芭蕉扇，將熊三燒成烤全熊。

撼山熊魔王察覺兒子命燈熄滅，當即攜滔天怒火殺來，一掌將紅孩兒的貼身老妖拍成肉醬，第二掌轟破紅孩兒的護身寶光……

若非大力牛魔王及時趕來救命，寶貝兒子恐已粉身碎骨。

饒是如此，紅孩兒仍被打破頭蓋骨，心脈俱碎，命懸一線。

這廝昏睡八個月，今日才得以睜眼。

“紅兒！你阿父正在黑云之中，與天兵交戰。你快仰起頭，讓他看看你。”

女人松開懷抱，牽著牛山的小手，將手中寶劍指向蒼穹之上的云渦。

“兒啊！把腰桿挺直，你阿父看到你，一定非常高興。”

轟隆！

云渦之中電光閃爍，一道道光芒劃破蒼穹，又轉瞬即逝。

牛山怔怔望著天上的奇景，下意識摸摸褲兜，想取出手機拍照打卡。卻發現自己穿一身絳紫色云錦長衫，根本沒有褲兜。

“紅兒，你為什么不說話？”女人又開口道。

我該說什么呢？

牛魔王是不是錯拿了猴哥的劇本，咋就跟天兵杠上！

換句話說，我現在不僅是妖二代，還是賊二代……

這個開局，有點坑啊！

牛山怔了怔，訥訥問道，“他……父親，斗得過天兵嗎？”

女人垂首望著牛山，目光極盡溫柔，“你阿父——大力牛魔王，縱橫地界三百年，一輩子不曾低頭。”

“不管斗不斗得過天兵，咱們老牛家，絕不后退半步。”

牛山沉默了！

二老這么頭鐵的嗎？還是從來沒有遭受過天庭的毒打？

西游世界的天庭，水深得可怕，妖族那點實力，只怕還不夠人家塞牙縫。

牛山皺眉望著天上云渦，問道，“母親，他們要打到什么時候？”

“在你昏睡不醒的時候，你阿父與天庭李天王已廝殺十天十夜，不分勝負。唉！娘親法力低微，也不知該怎么辦。”

鐵扇仙眉頭蹙成一個川字，緊握在手中的清靈寶劍微微顫抖。

“轟！”

就在這時，一大片電光從天而降，點亮此方天地。

牛山看到天際之上，隱約出現一尊比大山還要雄壯的身影，右手擎舉大刀，左手捏著芭蕉扇，昂首而立，任憑颶風、雷霆在身上肆虐。

“哈哈哈哈哈……天庭李天王，不過如此。”雄壯身影仰天大笑，笑聲張狂至極，氣勢甚至蓋過滾滾雷霆，震懾八荒六合。

他正是我的父親——大力牛魔王。

那個敢自封“平天大圣”的妖族大佬，西游世界最具主角氣質的妖男，果然夠霸道、夠張狂，渾身散發著濃烈至極的草莽英雄氣，光瞧一瞧就容易上頭。

可惜，空有主角心，僅有草莽命。

“大膽！”

“狂妄！”

“妖孽！受死。”

叱喝聲在蒼穹此起彼伏。

“小小牛妖，也逞口舌之利。”云渦中傳來一個極其高遠、威嚴的聲音，仿佛口含天憲，言出法隨。

“你偷一顆三千年份蟠桃，本王斬你三千妖兵，逼得你走火入魔。足矣！”

“李靖！敢不敢與本王比斗！”大力牛魔咆哮如雷。

“天道仁慈，今日許你不死。待你踏入魔道，本王再下界捉拿，這一日并不遠。”威嚴聲音繼續說道。

“北俱蘆洲眾妖聽著，大力牛魔勾結東海妖猴，意圖反天。妖猴已受招安，位列仙籍。大力牛魔冥頑不靈，偷盜蟠桃，罪不可恕。此獠已走火入魔，凡膽敢庇護者，族誅！爾等好自為之。”

“天兵！凱旋！”

籠罩蒼穹的云渦，如雪融一般迅速消散。一縷縷陽光自云層中灑落，讓此方天地重歸晴好。

一同消散的，還有那無處不在的威壓。

牛山仰頭呆呆望著天上，李天王的一句話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妖猴已受招安，位列仙籍！”

那妖猴，定是西游世界的唯一主角——孫悟空！

孫悟空兩次招安上天，當下這個時間線，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

牛山連忙搜尋記憶，幸好！大力牛魔王還沒有“平天大圣”的名號。

如此，猴哥應是第一次上天，所謂仙籍，不過是個小小的弼馬溫。

牛山松了口氣，只要大力牛魔王沒有背上“平天”這口黑鍋，老牛家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平天！

連天都敢核平！天庭豈能容你。

身旁，鐵扇仙面色一松，輕笑道，“紅兒，天兵退了。”

牛山感到好奇，“天兵沒有戰敗，為何退走？”

鐵扇仙柔聲道，“天道法則在上，天兵天將不能在地界停留太久。咱家只要挺過今天這一關，將來多燒些香火，給玉帝老兒賠賠禮，這事多半就過去了。”

“嗖！嗖！嗖！”

忽然，牛山看到一個個黑點，跟下雨一般從天墜落。

這些都是戰死的妖魔尸體。

大力牛魔王在妖族一呼百應，追隨他戰天的妖魔，不計其數。

牛頭山開始躁動起來，那些躲在群山深處的妖怪，直到此刻才敢露出頭尾，施展法力接住同伴的尸體。

哭嚎聲，在群山中此起彼伏。

這時，天上那山岳一般的法相轟然崩碎，大力牛魔王化作一顆火流星，從天上墜落。

“轟隆！”

望天崖掀起滔天妖氣，大力牛魔王墜在地上，幾乎震塌了半邊山體。

牛山見他半蹲在碎石之中，披頭散發，渾身浴血，一個碗口粗的可怕血洞，幾乎貫透胸膛。血洞表面附上一層金光，不斷阻止血肉重組愈合。

“紅兒！為父能夠見到你醒來，心中再無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