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的遺言被某種存在生生掐斷。趙君言腳踝處的咒文手臂突然長出鱗片,實驗室地磚縫隙里滲出粘稠的黑水。特斯手中的青銅鈴鐺裂開三道縫隙,鈴舌竟變成半截帶血的小指骨。
“乾坤借法!“特斯咬破舌尖噴出血霧,血珠在半空凝成二十八宿星圖。三只獨腳山魈突然合并成三頭六臂的怪物,腐爛的掌心睜開密密麻麻的復眼。趙君言后背符咒燒穿襯衣,露出的皮膚上浮現出青銅編鐘的紋路——那是趙君言鎮壓了三百年的鎮魂器。
銅鏡陣列同時炸裂,鏡片懸浮在空中組成北斗陣型。明代官服虛影的白骨手掌穿透現實維度,指尖觸到少年后頸的瞬間,實驗室所有電子設備開始播放1983年的天氣預報:“......受異常氣旋影響,今夜將有百年罕見的血色滿月......“
特斯突然扯開襯衫,心口處鑲嵌的八卦鏡射出青光。當光束照到趙君言眉心時,少年視網膜上浮現出某處祠堂的幻象:九盞長明燈竟有六盞浸在血泊中,而本該供奉不知何人牌位的神龕里,擺著七個貼著黃符的陶罐,罐口正在滲出瀝青狀物質。
“原來你們用血脈當鎖......“導師的豎瞳滲出黑色血淚,他脖頸浮現出與實驗室西墻相同的血色卦象。攥住趙君言的咒文手臂突然軟化,變成流淌著星光的銀河,少年在失重感中墜入銅鏡碎片拼成的漩渦。
無數記憶洶涌而來:那年“意外“去世的母親,袖口總帶著槐花香;總在雷雨天出現的白燈籠,燈籠紙上映出的剪影沒有頭顱;師父書房暗格里那本《葬星錄》,扉頁寫著“趙氏十九代孫君言親啟“......
當趙君言在實驗室地板上蘇醒時,特斯正用纏著咒符的左手按在他心口。導師右半身爬滿青黑色經絡,說話時嘴角不斷滴落銀色液體:“測試提前終止,但有些事你必須現在知道。“他掀開左眼瞼,本該是眼球的位置嵌著半枚玉蟬,“百年前你師父參加的‘斬龍計劃’,根本不是要斬殺惡魍——他們打開了不該開的門。“
通道里傳來詭異的梆子聲,整點報時的鐘樓突然敲響十三下。特斯從胸腔里摳出塊帶血的芯片,上面的水印顯示著「新長安異常事務管理局」的徽章:“馬上去青龍坊7號找邱澤專員,當七盞白燈籠——”
導師的身體毫無征兆地汽化,西裝跌落在地發出金屬碰撞聲。趙君言顫抖著掀開西裝,發現里面裹著具青銅人俑,俑身刻滿正在消退的甲骨文。人俑掌心攥著張被血浸透的車票,終點站是十年前因地震消失的寧德機場。
實驗室門縫突然滲入暗紅色霧氣,霧氣中浮現出故人的棺材釘。少年背后的符咒發出蜂鳴,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畫面重新清晰:測試開始前特斯給他喝的普洱茶,杯底沉著半片槐樹葉。
趙君言抓起血車票的瞬間,棺材釘尖突然滴落猩紅露珠。霧氣里傳來銀鈴輕笑,那聲音竟與故人哼歌調子分毫不差。實驗室墻壁滲出細密血珠,在少年眼前拼湊成師父工作證上的黑白照片——證件有效期截止日正是他出生那天。
青銅人俑眼眶里騰起磷火,甲骨文消退處顯露出英文刺青“Project Dragonborn“。趙君言后背的編鐘紋路突然震響,音波蕩開紅霧的剎那,他看見七個陶罐虛影懸浮在實驗室通風口,每個罐口都探出半截帶符咒的脊椎骨。
“混蛋言。“
棺材釘的主人終于顯現,卻是十八歲模樣的靈兒穿著染血旗袍。她脖頸處延伸出槐樹根須扎進虛空,懷表鏈子串著六枚帶編號的人類臼齒。當她想觸碰少年眉心的編鐘印記時,實驗室所有銅鏡碎片突然立起,映出三百個不同時空的趙君言——每個都在被不同形態的魍啃食手指。
故人幻象發出凄厲蟬鳴,旗袍下擺燃起青火。趙君言趁機咬破食指,用血在車票背面畫出師父教的禁符。符成瞬間,車票化作青銅鑰匙捅進他鎖骨,劇痛中浮現出幼年時和師父熟悉的全景:那座被泥石流掩埋的古鎮正在血月下浮出地表,鎮中央的隕石坑里插著半截龍尸,龍角上掛滿寫著生辰八字的紅綢。
紅霧突然凝固成膠質,實驗室門縫擠進無數透明手臂。趙君言按著發燙的編鐘紋路撞向西墻,墻面竟如水面般漾開漣漪。墜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畫面,是七個陶罐在血泊中組成北斗七星陣列,罐口噴出的瀝青物質凝聚成戴著師父眼鏡的魍。
冰涼的雨滴砸醒少年時,他正躺在行駛中的綠皮火車過道。04號座位下方滲出黑色頭發,車窗上凝結的冰花呈現符咒形態。當趙君言摸向鎖骨處的鑰匙凹痕時,對面打盹的老農突然睜開全白雙眼,竹筐里新鮮采摘的木丹花苞,正滲出與特斯指甲縫里相同的暗紅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