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當然要攻,只不過我們以攻心為上。”周武說道。
“攻心為上?怎么說?”盧三不能理解周武說的話。
“瓦解糜家守衛的斗志,讓他們不想反抗,是嗎?”鄭勛看著周武說道。
周武笑了笑道:“你說的對,也不對,我們不是要瓦解他們的斗志,反而要增強他們的斗志!只不過,我們要打消他們針對我們的斗志,轉為針對糜家的斗志。”
盧三和許良等人聽了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懂周武的意思。
“盧三,你帶些人在這里筑起一道壁壘,再多準備些石頭,防備他們突襲。”周武比劃著說道。
盧三應道:“好。”
“李固。”周武轉對李固吩咐,“你把在張家當過奴仆的人都叫來。”
“諾。”李固應諾而去。
沈義同樣搞不懂周武的用意,想要問又忍住了。
只有鄭勛似乎明白,站在旁邊神態自若的看著,并不著急。
不久,李固把人都叫來了,兩百多人站在周武面前。
“將軍,這些都是在張虎家當過奴仆的人!”
周武看著他們,說道:“好,你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站到前面一點,齊聲把你們在張虎家所受到的委屈事說出來就行。”
“你們在張虎家受到的委屈,我相信里面的人和你們一樣,也會被糜家責罰和虐待,你們要做的就是喚起他們心底對糜家的憤恨和怒火!然后再說起我們在張虎家分錢分糧的事情。”
“諾。”
李固心中暗喜,這種事太簡單了,要說起在張家受到的虐待,說幾天幾夜都說不完。
他帶著兩百多人走到離糜家大門百步之外,齊聲喊話,述說著大家在張家所遭到的虐待。
“沈義,你找三百人,要嗓音大的,分成三隊,每隊一百人。讓他們在糜家莊園其他三面墻外齊聲呼喊,就喊一句話。”
“什么話?”沈義疑惑問道。
“殺糜竺,分黃金,分錢糧,分田地!”
“殺糜竺,分黃金,分錢糧,分田地!就喊這一句嗎?”
沈義此時也明白了周武的用意。
周武說道:“對,重復喊這一句就行,不用喊別的。”
“好。”
“這么做會有用嗎?”
鄭勛雖然明白周武的用意,但不認為這么做會有效果。
他又繼續說道:“糜竺和張虎不同,張虎強買強賣,以威占地,甚招人恨!糜竺則是以財占地,一般會以正常田價買田,百姓并沒有那么憤恨。便是家中奴仆婢女,也是甘愿為之,只怕很難勾起這些人對糜家的怨怒!”
周武卻輕輕搖頭道:“我看未必,沒有人會甘愿為奴,更不會甘愿把田地賣掉!”
“可是糜竺沒有強制讓百姓賣田啊!百姓是心甘情愿賣田!”
在鄭勛的心里,認為糜竺沒有過錯,這是雙方心甘情愿的事情。
周武說道:“百姓是心甘情愿賣田不錯,然而糜竺卻是有意買田,先有糜家買田之意,才有百姓賣田之舉。糜竺這樣的豪富之家,往往是在災年的時候,糧食賣至千錢萬錢一石,銅錢最不值錢之際,他們再以平時田價花錢購買,百姓再不想賣,也只能心甘情愿的賣了!”
“這些豪富之家最不缺的就是錢,而百姓賣掉田地之后,只能以十比五的田租,甚至是十比六、十比七的田租,租耕自己先前賣給豪富的田地,每年所得不足為食!”
“倘若再遇災荒之年,所得甚至不足以交納田租,顆粒未收也就罷了,甚至反欠了地主的田租,從而不得不抵身為奴!”
田租并不是以耕種的實際所得去交租交稅,而是有一個標準。
比如上等田,如果畝產平均可得三石,那交十比五的田租就得交一石半,只要評為上等田的都這么交。
不管你實際收獲的糧食有沒有三石,哪怕是只有收獲一石,你也得交納一石半的田租。
田稅也是一樣!
如果遇到個別心善的豪強地主,可能會減些田租,或者寬限些時日。
而大多數豪強地主,都是限期交租,交不出就只能賣身。
賣身為奴之后,那就只能當牛作馬,隨意供人驅使了!
周武也知道,糜竺的為人沒有張虎那么壞。
但糜竺這樣的人家,利用資本把財富高度集中在手里,隨意奴役百姓,剝奪了百姓的自由生存權。
在周武看來,糜竺的罪過不比張虎少!
殺糜竺一人,分糜氏之財,可富千萬百姓!
這是周武所信奉的真理!
在別人看來,他這是賊寇,是殘暴!
但在他自己心里,認為這是正義,是公平!
而且,就算是賊寇,是反賊,那自己這個反賊當定了!
鄭勛仔細想著周武的話,覺得說的似乎很有道理,但自己一時之間又不那么明了。
“將軍之言,糜竺是罪在財多?”鄭勛嘗試問道。
“你可以這么想,一人財巨,而使萬人無財,此乃原罪!糜竺賺的是誰的錢?他賺的是千萬奴隸的錢,是從這些奴隸身上壓榨出來的血汗錢!”
周武接著說道:“因為糜竺,這些奴隸活得辛苦不說,并且活得沒有希望,完全沒有出頭之日!你說,他們心里會不會埋著對糜家的怨恨?”
鄭勛突然擊掌道:“我明白了!糜家奴仆日日被壓迫,他們并不是不想反抗糜家,而是不敢!將軍今日正是要翻起他們埋在心底的怨怒,讓他們把怒氣發在糜家身上,是這樣嗎?”
“對,正是如此。”
鄭勛興奮的看著周武,說道:“想不到將軍未曾讀書,卻有如此見識!將軍心系天下百姓,要為天下百姓謀取福利,此乃大善之舉!這樣一來,糜家之奴可能要從內而反,我們必可破取糜家!”
與此同時,鄭勛心中暗暗自愧。
在此之前,自己竟然認為糜竺這樣的巨富之家是正常的,是應該的!
從來沒有想過,正是因為有糜竺這樣的巨富之家,百姓才會過得更加艱難!
財富都被他一家撈去了,百姓只能成為他們撈取財富的工具!
鄭勛此刻從心底對周武充滿了敬意,也突然間明白了周武為什么要殺張虎,為什么要把錢糧分給百姓,又為什么要帶領百姓來攻打糜家。
這一切,周武都是為了天下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