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飯后,蘇禾與林信初漫步在山間,又暢聊了很久。林信初已經(jīng)沒一開始的郁悶了,反而有一些釋然,她也慢慢開始接受自己或許不被愛的事實。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一旦不再執(zhí)著,則天地皆寬。念頭就如同能夠控制住你的牢籠,若是將執(zhí)著于某一人、某一物的念頭轉(zhuǎn)開,這個牢籠就不攻自破了。
蘇禾認為,痛苦的根源,大多來自于自己生發(fā)出來的想法,比如分手這件事,之所以覺得痛苦,是因為自己放不下,想和對方再繼續(xù)下去,可是想不明白對方的真實想法,他是也想和自己復(fù)合,還是已然放下,又或者已經(jīng)移情別戀有了新歡,這些都不得而知,所以因為這些雜亂的想法,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發(fā)展方向,才導(dǎo)致的人感受到了分手的痛苦。
是因為自己還希望被他愛著,希望自己愛著的人也同樣愛著自己,如果不被愛著,就感覺到痛苦。可人難道就一定要被人愛著才幸福嗎?自己也可以愛著自己,自己給予的幸福,不是更穩(wěn)定和長久么?
接受自己不被愛的事實,有時候也是一種自我保護。
林信初一直在糾結(jié)的點,其中之一便是她男朋友一開始談戀愛時是如何的無微不至關(guān)心,到了后面好像都變了,沒有那么耐心,沒有那么細致,也不再關(guān)心她情緒上的變化。由此,她開始心生怨懟,認為他沒有像以前那樣愛她了,所以才開始數(shù)落,埋怨,爭吵,試圖用這樣的方式去喚醒男人心底的愛。
這個方法并不高明。但是人真的在一段感情里,誰又還能記得那些技巧。
林信初和蘇禾住的不是一個方向,她們從山林間,走到大路上,就各自道了別。蘇禾目送著林信初上了出租車,自己仍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雨已經(jīng)停了許久,空氣中滿是土壤的芬芳,蘇禾深吸一口氣,頓感心曠神怡。
終究是會過去的,林信初現(xiàn)在的傷心,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成為那微不足道的一段記憶,再提起時,也是以淡然的心態(tài)去面對它。就如同蘇禾媽媽現(xiàn)在再提起前夫,只是笑笑,說那只是一段經(jīng)歷而已。
蘇禾踏著潮濕的石板地,不斷有車子從她身邊的道路上呼嘯而過,車輪里帶起雨水的黏連聲,寧靜在偶爾來到的嘈雜聲中更顯的珍貴。
從她身邊不知道行使過多少輛車,她不知道被車燈多少次的照亮又歸于黑暗后,有一束光出現(xiàn)在她的身后。那束光沒有離去的意思,蘇禾也聽到了車輪在她身后滾動的聲音,還有引擎在低速轉(zhuǎn)動。
蘇禾回過頭,卻被車燈晃的睜不開眼睛,那輛車從她眼前開來,越過她一點兒,停在了她身邊。
是那輛黑色奧迪,后車窗被搖了下來,黎行知清冷而英俊的臉半隱半現(xiàn)在昏暗的內(nèi)飾燈光中,對她微微笑著。
“蘇禾,上車吧。”
蘇禾愣在原地,不知該說什么好,這時從主駕駛下來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的男子,他走到蘇禾一側(cè)的門邊,禮貌地對蘇禾微一點頭,然后打開了車門。
黎行知坐在他自己的位子上,對蘇禾輕聲道:“快上車,這兒不能停車。”
蘇禾后知后覺地趕忙上了黎行知的車子。
一上車,還未等蘇禾開口,黎行知便同司機報了她所在小區(qū)的地址,蘇禾驚訝,黎行知仿佛知道她心里所想,回她道:“忘了,上次送你回去過的。酒吧。”
蘇禾恍然,忙笑道:“黎總記性可真好。”
“我們結(jié)束的時候,聽余晚晚說你們已經(jīng)走了,沒想到還能在這里碰上你,是去邊上逛了逛?”
蘇禾點點頭:“雨后山間空氣清新,就走走。“
“另一位朋友呢?她回去了?”話語之間卻并沒有提一開始到飯店時,蘇禾找借口說的還約了另一位朋友的事,估計從一開始,黎行知就知道她只是隨便想了一個借口拒絕和他們一起用餐吧。
果然能在金融界里面做上掌門人位置的,都是人精。
“林信初,她是孟總的秘書。”
黎行知一邊回憶,一邊道:“我和孟總也算老相識了,她秘書不是姓鄭嗎?”
蘇禾道:“信初也是剛從重慶調(diào)回來不久,只是這幾個月的事情。”
“那以后工作上和孟總碰面,就是林秘書在場了。鄭秘書去哪兒了?”
“她升職了,現(xiàn)在做了審計組的組長,所以孟總的一些事務(wù),都交給信初了。”
黎行知笑笑:“原來如此,能力出眾。”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道:“你們什么時候出發(fā)去堯州?”
蘇禾道:“后天。”
黎行知的臉上露出些許驚訝:“問的可真及時。盤算著時間是差不多該出發(fā)了,上次聽藍董說,你們打算搶在暑假期間首演,這么算來,如果是7月份,那只有1個月的時間了。”
“是啊,其實還是有點兒趕的。”蘇禾腦海中又出現(xiàn)了這幾天沒日沒夜的改節(jié)目排練的畫面。
她可不敢和黎行知聊這種細節(jié),人家畢竟是搞投資的,情懷不一定會被看重,如果他知道在臨開園前要一個月,竟然演出還要重頭開始排演,那這個投資商,會作何感想,時不時連帶著對整個項目都產(chǎn)生懷疑。
一想到這里,蘇禾更加不敢說話了,生怕自己說錯一個字,就給山月帶來滅頂之災(zāi)。
黎行知是何等人精,他看出了蘇禾的緊繃,沉默了一會,突然暗中發(fā)笑,覺得這個女生可真有意思,心理不免產(chǎn)生一絲促狹,偏偏想要逗一逗這個女孩。
“山月堯州古城的演出現(xiàn)在排練進度如何了?如果7月份首演,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收尾階段了吧?”
蘇禾冷不丁被問到這個問題,突然有些慌亂,但是她又要強撐著不能把這個慌亂表現(xiàn)出來,不然以黎行知的道行,必然可以看出其中必有隱情。
“一切都按規(guī)劃的進度進行著,挺順利的。”
黎行知又問道:“你覺得演出效果如何?你是專業(yè)的,說說看。”
作為股東之一,信達是有權(quán)利知道這些的,但是蘇禾必然又不能說實話,只得繼續(xù)撒謊:“挺好的,山月畢竟也做演出這么多年,不算什么難事。”
心里想的卻是,太難了,不僅山月難,她也好難啊。
黎行知贊同地點點頭:“是的,市場數(shù)據(jù)顯示山月在文旅行業(yè)里面這么多年,一直都是拔得頭籌的。”
蘇禾決定反攻:“余經(jīng)理今天下午還給我打了電話,不好意思黎總,因為已經(jīng)和信初約了,所以就只能……”
黎行知搖搖頭:“沒關(guān)系,有緣千里來相會,這不是又遇上了嗎?”
蘇禾歉意地笑了笑,黎行知又道:“今天也是突然的,兩個做文旅的朋友,聽說我最近開了新的投資部,是做文旅這方面的,于是就過來想和我聊聊,我心想這不是身邊就有一位專家,大家都是同行,也可以聊聊,就讓余晚晚給你打了電話。倒是我唐突了,下次我記住了,要提前預(yù)約的。”說罷他臉上露出了調(diào)皮的笑容,在隧道忽明忽暗的光里一一閃過,卻又平添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蘇禾被看的不好意思起來,好在燈光很暗,她雙頰的緋紅也被夜色遮擋。
“倒是林秘書,好像今天心情不怎么好,想來你們是需要獨處的。”黎行知道,他看人觀心的眼睛甚是毒辣,只幾眼,便看出來林信初今天不在狀態(tài),心思倒是比很多女生都要細膩婉轉(zhuǎn)。
蘇禾沒有回到,以微笑作為默認,黎行知說此話,也并非是要探聽林信初今天為何會心情不好,反而只是給蘇禾一個開解和臺階,讓她心里不會因為拒絕邀請而產(chǎn)生歉意。
晚上不堵車,沒開多久,車子便到了蘇禾所在的小區(qū),不等司機下車,黎行知先打開車門下車,走到蘇禾所在一邊,為蘇禾打開車門。
“謝謝黎總。”蘇禾道謝。
“不必客氣,我們也算半個同事。”他喝了酒,身上有些酒氣散發(fā)出來,卻神情清明,溫潤儒雅的如同陌上君子。
他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人就站在小區(qū)門外,等著蘇禾自己進去。
蘇禾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莫卡洗澡,打包東西,她馬上要出差了,莫卡需要人照顧,她明天就要把莫卡送到洋子那里去,今天得先把莫卡要用的東西打包好。
手機進來一條訊息。
-在忙什么?
是韓躍發(fā)來的,上一條還是通宵改劇本那天,韓躍與她分享自己打麻將的事情。這么多天,他們也都沒有再聯(lián)系,今天卻是破天荒的,韓躍又來找她了。
蘇禾心想,或許只是朋友,自己有時候也的確是太敏感了,總是把人往偏的地方去想。于是也馬上回復(fù)他。
-在給莫卡打包行李,明天給她放到洋子家去。
-莫卡?
-是我養(yǎng)的一只英短。
-你竟然還養(yǎng)貓,都沒聽你說起過,發(fā)張照片來看看。
蘇禾驚訝,韓躍竟然被一只貓吸引過去了,于是她呼喚來莫卡,隨手給她拍了一張發(fā)給韓躍。
-真可愛,你送給洋子干什么?
-暫時放她那里,我要出差一段時間。
-放我這兒啊,我也養(yǎng)了一只英短。
隨后就發(fā)來幾只他那只貓的照片,照片里的貓明顯比莫卡會大一些。
-我這只也是女孩子,你放我這兒,它倆也好有個伴兒。
-已經(jīng)和洋子聯(lián)系好了。
-多大點兒事,沒事的,我明天來接她,你給我地址。洋子那里我去說,兩只貓有伴兒。
蘇禾心想這倒是無所謂的,對于洋子來說她有沒有貓擼都可以,只是如果她知道莫卡是放到韓躍那里去養(yǎng),估計會猜測她和韓躍之間的關(guān)系。
-還是我和洋子說吧。
讓韓躍去說,更讓洋子懷疑,還是自己說,可控一些。
蘇禾順帶著把自己的那一份也收拾了,她的東西不多,又適逢夏季來臨,衣服都比較薄,所以基本把半個柜子都搬空了,箱子里還是有很多空間可以放,蘇禾坐在地板上,又陸陸續(xù)續(xù)往里面裝東西:洗臉巾、浴巾、紙巾……
在莫卡第五次來找她時,她終于把東西都收拾妥當(dāng)了。本來她并不想帶那么多衣服去,但是看著箱子里還有空間,又時不時的塞幾件,她不知道的是,這個行為將會在之后出差的那段時間里救她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