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先生,我們到了。”蘭德在一家半掩著的門前停下,向著身后的厄瑞波斯說道。
厄瑞波斯直視前方,審視這棟樓房。
樓房的面積比路邊的其他樓房要大很多,在外面看不出什么,與大多數下街的房屋一樣,老舊、搖搖欲墜,如同城市內的貧民窟。
但當厄瑞波斯跟著蘭德進入屋內后,味道涌入鼻子,依稀能分辨尿的騷味,汗的臭味,發潮的霉味,以及煤炭木材燃燒的氣味。
忍不住抬手掩了下鼻子,厄瑞波斯皺眉。
而在房屋內的一樓,一個紅色頭發的中年男人上前,走到厄瑞波斯身邊。
他的眼睛深陷,嘴唇凍得像紫茄子,臉皮像黃蠟,雙手像細棍,手背開裂像松樹皮,衣衫襤褸。
“尊敬的先生,您是來……挑選貨物的嗎?”紅發男人看了一眼蘭德,向厄瑞波斯詢問道。
“挑選貨物?!倍蛉鸩ㄋ共⑽催M行回答,而是扭頭看向給自己帶路的蘭德,眼神充滿了疑惑。
這與女孩的工作有什么關系嗎?
“尊敬的先生,這就是女孩…的工作。”蘭德回答道。
厄瑞波斯此時心底已經有了一個非常糟糕的猜想,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然后目光如炬,審視兩人。
蘭德依舊是一副拘束而畏懼的樣子,而紅發男人則是帶著幾分商人的狡詐,不過他同樣也對厄瑞波斯流露出畏懼的情緒。
“……帶我去看看。”
厄瑞波斯深吸一口氣,維持冰冷的眼神,擺出一副無喜無悲的模樣。
紅發男人立刻起身,向屋內深處走去,不多時停下腳步,拉開房門,轉身看向身后的厄瑞波斯:“尊敬的先生,這就是貨物待著的地方。”
厄瑞波斯雙手插兜,看著房間內。
在房間內,破爛的地毯上,一個或者兩個破爛的玩偶凌亂擺放,許多的生活用品堆放在這里,紙箱子做出了一米多長的床。
“……”厄瑞波斯按著額頭,靠在空著的一只手搭在門框上,眼神漸漸冰冷。
他的手背青筋暴起,指尖似乎是要刺穿木質的門框。
“……這就是貨物,呵?!?
冷笑一聲,厄瑞波斯并未多說什么,而是看向蘭德,言語平淡:“女孩的工作就是這?!?
“是的。”蘭德垂下頭。
厄瑞波斯甩了甩手腕,扭頭看向紅發男人,平淡的詢問道:“仔細說一下,我要知曉全部內容?!?
“是!”雖然不清楚對面是誰,但看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紅發男人不敢有絲毫的隱瞞,認真的回答道:“在下街,女孩在達到法定年齡后會被父母交給我們這些牧羊人,然后轉賣給愿意購買的客人?!?
“牧羊人,真好笑,也不知道若是極光會知道了這一切,他們會是什么樣的想法?!倍蛉鸩ㄋ箵u了搖頭,說著他們這些人根本聽不懂的話語。
“她們難道就沒有別的選擇嗎?”
對于厄瑞波斯的問題,蘭德插嘴回答道:“尊敬的先生,工廠只會招收男孩和女人,如果不來到這里,她們這些小孩只會去糊火柴盒,去紅舞場。”
“是嗎,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厄瑞波斯點了點頭,心底感到了如泰山般的沉重。
“這里一共有多少人?”
“啊,哦,尊敬的先生,這里一共有一人?!奔t發男人回答道。
“……只有一人?”
“是的,最近這段時間只有一人?!奔t發男人點頭,然后手指點著這里的人說道:“最近市場經濟下跌,我們這里只能夠養得起一人?!?
厄瑞波斯垂眸,回歸到最開始的內容,言語平淡:“一共多少錢?”
“先生,一共五十金鎊?!?
“……可以?!倍蛉鸩ㄋ顾α怂κ滞螅瑥目诖鼉热〕鲆槐筝喪謽?,同時拿出內襯的錢包。
總共五張十金鎊被抽出,遞向紅發男子。
接過金鎊,紅發男子仔細的查看,確定防偽標準和水印無誤。
“尊敬的先生,請跟我來?!?
厄瑞波斯將手槍放在腰間,甩了一下衣袖,跟上前方的紅發男子。
幾人走了幾步,在一扇比較好的房門前停下,然后房門被拉開。
房間干凈,少見的沒有多少刺鼻的氣味,其中的桌椅、床褥有些不像是下街應該具備。
而坐在床褥上,一個金發碧眼的嬌小女孩雙手捧著一本厚厚的書,認真的看著。
“芙蕾雅?!?
“尼克叔叔?!避嚼傺艔拇踩焐咸拢∨艿侥峥嗣媲埃凵翊蛄科鹈媲暗哪吧?。
尼克,也就是紅發男人,他轉身看向厄瑞波斯,介紹道:“她叫芙蕾雅,沒有姓氏。”
“你好?!倍蛉鸩ㄋ固鹩沂?,手掌放在她的頭發上,揉了揉,然后看向她手中的書。
“這是?”
芙蕾雅立刻舉起厚書,認真回答:“第五紀元簡史?!?
“第五紀元簡史,你喜歡看這種書?”
“嗯,我喜歡?!?
厄瑞波斯看了一眼她,拿起這本書,手指略微翻動書頁,在四分之一的位置停下。
“二十年戰爭,在蘇尼亞島的爭奪中,魯恩王國和因蒂斯共和國停戰時,威廉三世與查里克國王簽到的盟約地點在什么地方?”
“蘇尼亞島?!?
“蘇尼亞島的歸屬,在當時的結果是什么?”
“查里克國王代表的因蒂斯共和國掌握政治權利,威廉三世的魯恩王國可以貿易?!?
“威廉三世留下過什么話?”
“威廉三世在離開前說過——蘇尼亞島,這片島嶼未來名字是蘇尼亞島?!?
“白薔薇之戰時,誰擊潰了因蒂斯共和國?”
“護國之劍,無敵的將軍,享譽傳奇與榮譽的桂冠的英雄,未嘗一敗的亞西比德。”
厄瑞波斯點了點頭,將這本書遞給芙蕾雅,笑了笑。
“很不錯的回答,都是對的。”
“芙蕾雅,這位就是客人?!蹦峥舜藭r適當的插嘴講解之前的事情。
聽完全部,包括厄瑞波斯從口袋內隨便取出的五張十金鎊,芙蕾雅好奇的看向厄瑞波斯,她上前一步,雙手抱著厚書,輕聲道。
“父親大人。”
“……”厄瑞波斯揉了揉她的腦袋,很平淡的說道:“……你暫時還不是我的女兒?!?
“……我該如何稱呼你呢?”
“……先離開。”厄瑞波斯并未回答,而是扭頭看向尼克。
不用多說,尼克瞬間理解厄瑞波斯的想法。
“尊敬的先生,她是一位處女,并且已經達到法定成年的年齡。”
厄瑞波斯沉默著,抬手拍了拍芙蕾雅的肩膀,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芙蕾雅扭頭看向尼克,再一次詢問道:“他究竟是誰?”
“我不知道,他是蘭德帶來的。”尼克將皮球踢給蘭德。
蘭德抓了抓后腦勺,哈哈笑了兩聲:“我也不清楚,據說是記者,不過也無所謂,做了這一筆生意,我也能賺一點。”
“希望是一個好人家?!避嚼傺培止疽痪?,有著對未來的懷疑。
“放心,絕對是,你是不知道,剛剛口袋內我大致看了一下,足足有幾百金鎊!”尼克一臉羨慕的模樣。
“只是可惜?!碧m德十分沮喪的低聲說道:“我帶他來這里的想法絕對被看穿了,利用仁慈心賺錢只能夠用一次,芙蕾雅,你以后一定要幫我一下?!?
“我不會給你說好話的。”
“我知道,只要在未來你能夠記住我的幫助就夠了?!?
“……你這樣做是為了什么?”芙蕾雅反問道。
蘭德笑了笑,并未回答,而是看向另一邊厄瑞波斯的背影:“芙蕾雅,你該離開下街了?!?
“再見?!?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