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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墨染

三小時后,校醫室。

別誤會,李炎并非是因為與閻青衣寢技練習過多來到這里,而是為了送一名生病的女生而來到了這里。

下午第一節課是體育課。

李炎沒有請閻青衣給自己代課,而是親自上了一節體育課。

他很難得的終于自己親自上課了,感覺上一次上課還是在上一次。

內容是田徑,學生是一群大一女生。

他本以為終于可以盡情的折騰一下這群大一女生,把她們操練得大汗淋漓再起不能,但是剛開始十多分鐘,這個計劃就被打斷了。

因為,真的有女生倒下了。

就那么突然摔倒,暈倒在塑膠跑道上。

那是一名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就絕對不會忘記的女生。

因為她的容貌實在是太特別了。

首先,她的頭發是白色的。

并非是那種老年人的枯白,而是仿佛帶著金屬光澤的銀白,一種很夢幻的,現實中幾乎不可能見到的顏色。

這顏色并非是通過漂白而成的,也絕非為了COS什么動漫角色。

這種發色是她與生俱來的,是天生的,就連眉毛和全身的汗毛都是銀白色的。

光是這種發色就會讓很多人羨慕吧?

她應該為自己能夠擁有這樣稀有的發色而感到幸福吧?

不,事實卻恰恰相反。

這是一種疾病。

并非是白化病,而是一種比白化病更加稀有、更加復雜,也更加危險的疾病。

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生的疾病。

更關鍵的是,這是一種絕癥。

是一種只要患上,就必然會死的病。

女孩的名字是莊墨染。

明明全身都是雪白的,但是名字卻是黑色的。

和那個霄云雪截然相反,那家伙從上到下都是黑的,卻偏偏有一個白色的名字。

眼前這位名為莊墨染的女孩,在過去十八年的人生里,就是這樣與絕癥為伴。

她剛出生的時候,醫生說這孩子活不過一周歲。

五歲的時候,醫生說她活不過十歲。

十歲的時候,醫生說頂多十五歲,這回絕對沒錯了。

現在,她已經十八歲了,為她看病的醫生前陣子因為肺癌去世了。

但是她還活著。

把每一天都當做最后一天的活著。

體育課上,別的女生需要跑圈,她就跟在后面慢慢的走。

她不愿躺在床上,如果哪一天連走路都走不了,那死亡也就真的來臨了吧?

因為身體虛弱,性格也很內向,所以開學至今,她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據說和室友的關系也不好,當她暈倒的時候,竟然同寢室的女生都不愿意送她來醫務室。

于是,李炎只得一路將其背到了醫務室。

少女的身體極輕極軟,就像是一只白色的幽靈,生命的重量幾乎流失殆盡了。

此刻,她正仰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銀白色的睫毛微微顫抖,櫻色的唇瓣輕輕翕動,小小的胸脯隨著呼吸起伏不定。

恍惚間,李炎仿佛感覺這不是一個女孩,而是一只可憐的、受傷的小白兔。

沒過多久,小白兔就醒了。

她睜開一雙撲閃撲閃的漆黑眸子。

并非是紅色,而是黑色。

尚未變成紅色的眸子轉了半圈,看到李炎的臉,唇瓣輕啟,一個羞羞怯怯的聲音響起:

“嗚……李老師,我這是暈倒了嗎?給……給您添麻煩了……萬分抱歉!”

即使鐵石心腸的男人,看到這樣柔弱仿佛林黛玉的小姑娘,心也會變得柔軟吧?

“我聽到你說夢話了。”

“咦!”

小姑娘露出震驚的表情,白皙到接近透明的皮膚蕩漾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我……我沒說什么奇怪的夢話吧?”

她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是什么奇怪的話,你只是不停地說:‘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僅此而已。”

我不想死。

這句話普通人是不會說的,也用不著說。

唯有死亡真的逼近面前的時候,人類才會懷著恐懼的情緒說:我不想死。

對莊墨染來說,死亡并非僅僅是來到面前,而是已經侵入骨髓,融入每一口呼吸中了。

人類會習慣死亡嗎?

如果從剛出生就開始面對死亡,直到十八年后的現在,就能坦然面對死亡了嗎?

答案是,不能。

莊墨染,就像是一只受傷的小白兔一樣,祈求死亡能夠再遲一年,再遲一天,再遲一分,再遲一秒。

過去十八年里,她就是懷著這樣忐忑的心情,度過每一天的。

“嗚嗚嗚。”

莊墨染埋著頭,似乎感覺非常丟人。

“這可沒什么丟人的哦,其實老師我上次死的時候也是非常害怕的。”

“咦?”

什么叫“上次死的時候”?

“雖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是老師我可是死過一次的人哦,死因是過度疲勞后的心臟麻痹猝死。”

“一開始心臟停跳的時候其實沒有什么痛楚,就只是覺得世界好像一下子安靜下來了。”

“大概十秒過后,就開始感覺到劇烈的眩暈,大腦開始缺氧了,直到這個瞬間,我才隱約意識到自己要死了。”

“接下來幾秒鐘是最難熬的,就是所謂的走馬燈吧?感覺時間變慢了,眼睛里看到的一切事物都開始扭曲,最后化作一鍋漿糊,再然后變成黑暗,那時候的恐懼感是平時絕對無法體驗的。”

“明明睜著眼,卻只剩下一片黑暗,根本沒有痛覺,思維也不存在了,我的大腦關機了。”

“然后,我就死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真的推薦大家都死一次體驗看看。”

莊墨染歪著小腦袋,感覺這位李老師真的很有趣。

他竟然能說出“推薦大家都死一次體驗看看”這種話哎!

好幽默!

“說實話,死亡的感覺與睡眠并沒有多少區別。你看,在古希臘神話中也把‘睡神’和‘死神’并列,也許古人也意識到了,其實兩者本就區別不大。”

“睡眠與死亡的區別,僅僅只在于能否醒過來罷了,但是對于那個入睡或是死亡的人來說,其感受是一樣的。”

“對于那個死去的人來說,所謂死亡,只是更加深沉的長眠罷了,也許,在經歷未知的時光后,也會在某個瞬間突然醒來。”

“也許,我們只是缸中之腦,死亡后就會迎來一段新的人生?”

“也許,我們只是一群被洗去記憶的演員,死亡后就算是殺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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