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回來了!”顧易將手里的自行車停放在那棵棗樹下。
“哎呦回來啦,趕緊洗手吃飯,菜都要涼咯。”陳芳從二樓陽臺點竹椅上站起來,拿了把竹扇走到樓下看到了柳思祎。
陳芳看著顧易,用手指了指柳思祎:“這是哪家的小姑娘啊?”
顧易趕忙回答:“奶奶,這是我同學,今天她來我們家……”
顧易也不知道說啥,愣了兩秒,看向柳思祎:“對啊你來干啥來著?”
柳思祎白了他一眼,轉頭對陳芳笑道:“哎呀奶奶,我今天來看一下奶奶您啊,聽顧易說奶奶可好了,既善良又和藹,既勤勞又大方,還特別的慈祥,今天見到奶奶,感覺顧易他說的一點兒也沒錯!”
陳芳立馬就壓不住嘴角的笑意了:“哎呦你這小姑娘嘴真甜,奶奶我哪有這么好啊。”
“奶奶,您就別謙虛了……我一看到您慈祥的臉就感覺像回到了家一樣。”
柳思祎這樣顧易也沒想到,剛才她還不是在為思念而紅著眼睛嗎?現在怎么生龍活虎的?
眼看這倆越聊越久,顧易只好拖著柳思祎:“奶奶,時候不早了,我先把我同學送回去了哈。”
“你!”柳思祎瞪著顧易。
“哎呀呀走什么呀,留下來吃個飯啊。”陳芳拉著柳思祎進屋,“小姑娘你吃飯了沒呀?”
“還沒,奶奶。”柳思祎乖乖地搖搖頭。
“噢那要不在我們家吃點?”
“好呀!”
陳芳笑得嘴角都快飛天上了。
“易易幫小姑娘拿個碗筷……小姑娘我跟你說噢,奶奶我的手藝可不賴嘞……”
“什么情況啊這是……”顧易有些茫然。
……
餐桌上。
“小姑娘這個來一塊,這可是易易平時最喜歡吃的紅燒大排。”陳芳把一大塊肉排夾到柳思祎碗里。
“怎么樣好吃嗎?”陳芳看著柳思祎。
柳思祎吃了一大塊,豎起了大拇指:“嗯!奶奶,太好吃了!我都要流眼淚了!”
陳芳立馬就笑得如陽光般燦爛:“好吃就多吃點,今天這些都給你……”
“嗯,謝謝奶奶。”柳思祎往嘴里塞著飯菜。
“對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奶奶,我叫柳思祎。”
“那奶奶以后叫你祎祎好不好呀?”
“好呀奶奶,你喜歡怎么叫都行。”
顧易忍不住了:“奶奶,但是我也叫易易,和她這個祎祎是不是太像了。”
“像什么像,以后我叫你阿易好了。”陳芳轉頭對柳思祎說,“祎祎啊,你想不想聽阿易小時候的事情啊?我告訴你噢可好笑了。”
柳思祎快快點頭:“想啊想啊奶奶,您快說。”
“我跟你說噢,阿易小時候噢,去門口那個棗樹摘棗子,結果……”
突然一只腳在桌下踢到了陳芳的腿上。
是顧易的。
顧易眼睛一會兒瞪一會兒眨的,好像在跟陳芳說“她是我同學,你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柳思祎看到顧易眼神的不對勁,瞪了他一眼,同樣在桌下踹了顧易一腳。
這一腳,勢大力沉。
“啊嗚~”顧易倒在了桌子上。
柳思祎轉頭笑道:“奶奶您繼續說吧。”
“唉好,我跟你說噢,那棵棗樹上之前有個老大的棗子,那個時候阿易他還小,但是他又想摘那個棗子,怎么辦咯?他就一張一張凳子疊上去,然后啊我在廚房聽到阿易在哭,那哭的哦,嘖嘖嘖天崩地裂,我去問了他咋回事呀怎么哭了呀,你猜怎么著……他凳子疊的太高了,棗子沒摘到么,人先從凳子上摔下來了。”
“哈哈哈哈哈。”柳思祎笑著推了推在桌子上捂臉的顧易,“我說你笨吧你還不信,這下公認了吧哈哈哈。”
陳芳又說:“但是啊,我們家阿易小時候也蠻可憐的……小時候有一次生了一場大病,那個時候噢,唉……他連奶奶都要忘咯……”
柳思祎安靜了下來,表情不是驚訝和悲傷,而是自責,像是早就知道這件事。
……
“阿易注意安全噢,下坡慢一點,當心震到祎祎。”陳芳在門口叮囑著顧易,“祎祎啊,那個餃子到家里記得放在冰箱里,要壞的。”
“收到,奶奶!”柳思祎點頭。
顧易無奈地揮了揮手:“奶奶,誰才是你的親孫子啊……”
柳思祎平穩地坐在自行車后座,顧易小心地控制著車,盡量選擇不太顛簸的路。
“我說你今天怎么就吃上飯了?你不是說只是來看看的嗎?”顧易問道。
“怎么了不行嗎?”柳思祎手里拎著兩袋餃子,只能用頭撞了撞顧易的背,“我和奶奶關系這么好怎么就不能吃個飯?”
“你是真的自來熟啊……”
“什么叫自來熟,我們兩個什么關系?兄弟的奶奶就是我的奶奶!”
柳思祎突然裝作可憐:“再說了,你也不希望我沒飯吃吧……”
“你在家里沒飯吃嗎?”顧易驚訝。
“對啊……我一個人在家,沒人做飯,我也不會,我吃啥啊嗚嗚嗚……”
顧易有些心軟:“要不……以后我接你來吃飯?”
“真的?!那就謝謝兄弟了,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柳思祎立馬變臉笑得燦爛。
“我靠你玩我?!”
“我可沒有哦,是你自己答應的,我不管。”柳思祎嘟起嘴巴。
顧易沒有懟回去了,而是思考著剛才那句話:一個人在家嗎?哪怕她失去了她的媽媽,可她不是應該還有爸爸嗎?但是她只跟我說了關于她媽媽啊,莫非……她爸爸沒空管她嗎?還是壓根沒想管她?
顧易用力地甩了甩頭,想要忘掉這個想法,自己這么想別人家庭也太沒有禮貌了吧,萬一人家爸爸只是有事情出去了呢,顧易知道這樣不好,可是他這天馬行空是思想就是忍不住旋轉起來。
“你干嘛呢?發癲了?”柳思祎看著顧易。
“你才發癲了,我只是在想一個事情。”
“什么事情呀?說出來,讓兄弟幫你謀略謀略。”
“……”顧易很好奇柳思祎為什么每一句話都可以接上。
“哼不說算了。”
顧易轉移話題:“你以前是在哪里上學的?”
“我啊,之前在京城上的初中和高中,然后想回來了,就回來了,因為我小時候在這里上小學的,嗯……就是將心小學,離這里很近,你應該知道的……好吧你應該不知道……”柳思祎眼神變得些許落寞。
顧易好像沒有聽見最后那句話:“你之前是京城上學的啊?那里這么好你為什么要回來?”
“就是想回來唄,想念這個地方了。”柳思祎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哦……快到了,前面左拐對吧?”
“嗯。”
自行車靠在電線桿旁。
柳思祎下了車,但站在那里不說話。
“你怎么了?”顧易疑惑。
柳思祎回頭看向顧易,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顧易,你真的不認識我嗎?”
“你傻了嗎?我當然認識你啊。”
柳思祎原本想笑,但是顧易又補了一句,把她的笑容憋了回去。
“我們不是認識快一個禮拜了嗎?我們是兄弟啊你忘了?”
“哦……”柳思祎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失落地在四周尋找著什么。
柳思祎走向了一處草叢,拿了一個東西遞給了顧易:“給你的,好好收著……它很重要。”
“這是……”顧易呆呆地看著手里的東西,“狗尾巴草?”
柳思祎沒有回答,徑直上了樓。
顧易呆呆地在樓下站了五分鐘,雖然不懂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還是把狗尾巴草收在了自行車筐里面,然后騎著車就離開了。
柳思祎站在樓上看著離去的顧易,路燈把他的影子越來越長,直到變成一條直線,再消失無影。
“保護好它,它好久沒看見你了。”
晶瑩的水滴落在柳思祎的鞋頭,濺開來,化與灰塵同在。
……
晚風里,顧易騎著車向家的方向進發,車筐里狗尾巴草隨著風,搖來搖去,像極了人類為了這飄忽不定的生活而麻醉自己……又像是歡迎盛大的夏天的到來。
顧易笑了,他不知道為什么笑,可能在自嘲,因為他其實知道,自己不記得小學那段時光。
有時候不問不是不想,只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