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我交好？”

陸純笑吟吟的看著李元羆，道：“那姓王的打得什么主意？”

臨原縣的縣尊名為王松鶴，之前少有提到，在偌大的臨原縣中，雖是縣尊，卻只能排到三號人物。

第一無可置疑的是孫伏枷，雖是得罪了人，但也有異士府罩著，官職又比自己大，王松鶴根本得罪不起。

第二是李玄朗，畢竟是上面在此地的駐軍，槍桿子里出權柄，這句話向來沒錯，對于這幫大爺，王松鶴也只能是好好的伺候著。

而大乾朝廷的各地府州，也都是大差不差，軍隊實力官職等等，往往要高于異士府，而異士府又高于當地執政。

可以說，大乾太祖以武起家然后坐天下，朝廷的安穩，離不開軍隊在各地的鎮壓，在開國時便定下此祖訓，代代傳承下來，幾乎將各地經營的如鐵桶一般。

當然，其中也不排除有德行敗壞之輩，但大體上的基本盤還是好的。

可以說，大乾的文官確實是挺慘的，要不是朝廷這幾百年重視文治，文官地位提升，恐怕還會更慘。

當朝宰輔韓世棟更是敢說出“文華門外唱名，才是好男兒”的言論。

現在文武兩派不和，卻也左右不過是大行皇帝平衡權勢的把戲，而今新皇繼位，也不知這位皇帝的脈到底如何？

話到此處，便可截止了。

李元羆面對陸純的問題，撓撓頭：“縣尊他打得什么主意我也不知道，不過其言語中表現得極為恭敬，應該沒什么算計吧！”

陸純點點頭，想來是因為之前的事情那縣尊得罪了自己，想來示好呢。

這三個月，陸純幾乎天天都泡在灌松江處，那縣尊即便是想尋自己身影都尋不見，恐怕也是急了。

“走，那就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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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羆帶陸純去的地方，并不是縣衙，而是東城的一處牙行，這出牙行算是縣尊的私產，當然為了避嫌，也是記在別人名下的那種。

此外，在這牙行門外，陸純還注意到，一些穿著得體的，像是大戶人家的奴仆管家，正在與一個個面有菜色的人進行交談。

“那些是犯官眷屬還有流民?！?

“這些犯官眷屬之中不光有親眷，還有犯官家中本就有的仆役、廚娘、把式、侍女等等?！?

察覺到陸純目光的李元羆，為其解釋道：“每當有犯官眷屬押解進縣城，那些罪輕受主家連累的，往往都會選擇在這東城自賣為仆?！?

“畢竟好歹也是一條活命的路子，總比在北城苦熬的好，而臨原縣城里的大戶人家在每年這個時節，都會派管家來購買丫鬟、仆人?！?

“還有一些犯官，只判了全家流放之刑，拖家帶口的來到這臨原縣，為了一口吃的，是不介意將自家的兒女或是小妾賣掉的?！?

“賣掉兒女和妾屬，至少兒女和他們都還有機會活下去，不賣，那就只能在北城磋磨，甚至是餓死在北城。”

聞言，陸純不可避免的皺了皺眉頭，但也說不上什么正義感、強出頭，這些事情以后司空見慣就好，他的心遠比他想得要冷硬的多。

李元羆緊接著又說道：“除了大戶人家的下人之外，還有青樓、勾欄的老鴇。”

李元羆伸手指了指距離兩人不遠處濃妝艷抹的婦人，說：“她們會挑選底子比較好的女童買走，培養幾年后便讓女童出來接客，為青樓賺取錢財?！?

陸純沉默，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他親眼看到一個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婦人將自己身邊的女童交給了青樓的老鴇，從老鴇手里換取了一小袋銅錢和糧食。

女童不舍得離開自己母親，哭的撕心裂肺，婦人亦是淚眼模糊，卻只能強忍著扭過頭去不看自己的女兒。

而青樓的人對于這一幕似是已經習以為常，面無表情的繼續挑選底子較好的女童。

李元羆笑了笑，指著他們道：“這些文官都是犯了罪的，也不值得同情，昔日的老爺，現在的奴仆，天下窮苦人何其多也，現在他們也只不過是換了個活法！”

“要我說，這還算是好的哩，至少還活著不是？”

“像幾個月前的那場尸災，臨原縣下屬大大小小的鄉鎮村民，如今不知還有多少活口，他們為了活命，趁著現在三月的時光，天暖日陽，都瘋了一般向著縣城涌入?！?

“這路上還不知要凍死多少人，有多少人葬身獸口，只是求個像奴仆一樣的活路罷！”

“就是做奴仆的機會，也是搶著要哩！”

陸純灑然道：“大舅哥，你倒是看得明白。”

“唉，見得多了，也就明白了！”

由李元羆引著，走到牙行后堂。

此時的縣尊換了身尋常的富貴衣衫，看著倒像是個員外，見陸純進來，趕忙上前對陸純十分恭敬。

賠罪道：“之前王某真是有眼不識真神，竟然得罪了太子殿下，真是罪該萬死?！?

陸純不冷不熱的抬眼看了看他，說道：“嗯，你確實是該萬死，要是你沒有多事，那典通也不至于要打我師父遺骨的主意?！?

聽到這里，縣尊冷汗都下來了。

哆哆嗦嗦道：“殿下，殿下，真不關我事啊，那典通讓我把那日情形細細道來，人家位高權重，又是鎮北軍滄溟衛，小縣哪里敢瞞喲！”

“而且，小縣是寒門子弟出身，也沒有那許多見識，屬實是不知道孫司主他為了臨原百姓竟舍生忘死，做出此等壯舉?。　?

“就這一點，在下極為敬佩，萬萬不如，此功績………”

縣尊不愧是賣弄口舌的，接下來一番長篇大論，盡撿著好聽的說。

陸純本來也沒有追究他的意思，事情暴露本來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就算是縣尊不講，典通問問其他人，也能推測出這件事來。

王松鶴雖然有些溜須拍馬的意思，但也是被磨平了棱角，在這臨原縣中毫無升遷的希望，好好一個讀書人變成了官油子。

現在想著和陸純交好，未必沒有抱陸純大腿的想法，搭上他這位神都龍宮太子！

而另一方面。

也是想在陸純這里求個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