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的冬天有些漫長，初冬的清晨，溝上的積雪還沒有化，厚厚的一層鋪在大地上。白花花的雪水像一個鍋蓋罩著整片黃土嶺。何春華蜷縮在手扶拖拉機翻斗的角落里，冷了的時候就來回搓一下凍的像蘿卜一樣的手指頭。北風鉆進裹著圍巾的脖頸，刺骨的涼意從后背順下去，讓他不由得把唯一的黃呢大衣裹得更緊。

何春華在搖晃的拖拉機上，盤算著，去找城里的老師幫著他能繼續念書。臨走前，看著聾啞的母親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給母親春俠比劃半天，說了自己想繼續念書的意思。母親焦急地打著手勢，“讓他早早去掙錢，家里要蓋房，念書念不起，我和你一起賺錢”。何春華看著母親來回比劃，無比期盼的眼神，沉默良久。還是一頭扎進了白茫茫的風雪，坐上了去縣城的拖拉機。

從黃土嶺村到橫陽縣五十多里的路一路顛簸到了縣城，晌午的縣城很是熱鬧，何春華沒有心思顧及這些。在縣中學的小賣部咬牙買了一小盒糕點水晶餅，提著去找他的老師李愛芳。一路小跑，穿過操場，到了教研室辦公室門口，心一橫，推開門進去，迎面就看到老師正盯著他手里的東西。李愛芳有些生氣地問道，“春華啊，這學你還上不上了，開學幾天了，你都沒來報道，你一個學生，來就來，拿東西干什么，這我可不收，快拿回去，快拿回去。”說罷，就讓何春華把東西拿回去。何春華站在原地，莫名地感到有些緊張，明明是冬天，可還是感到很熱，他敞開了大衣，順手把糕點放在了桌上。鼓起勇氣對著李愛芳說道，“老師，我可能念不了書了，你也知道我家里情況，家里就我媽一個，還是那樣，我媽想把家里房子蓋了，讓我和她一起去打工，早點賺錢，我也不小了，馬上也就成年了，我是想繼續念的，可我家里這情況，就我媽一個，今年過年下大雪，后院的房子被壓塌了，我，我能怎么辦，老師，您說…”看著何春華欲言又止的樣子，李愛芳扶了扶眼鏡，從抽屜里拿了薄薄的一沓塞到何春華手里，先去把欠的學費交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把東西拿走，退了，今天先去上課。

何春華剛走出門，就看見母親春俠提了一籃子雞蛋在正對著辦公室的樹下面等他，他不知道母親怎么來的，只見母親滿是裂口的手上五個手指頭全是膠布，給他邊說邊比劃，讓他把雞蛋給老師。看他一動不動，急的春俠踢了一腳，何春華這才回過神。他把雞蛋接過來，看辦公室沒人，推開門進去把雞蛋放進了老師的抽屜。

把母親春俠送回學校門口，他就轉身進了學校，去了教室上課，對于何春華來說，他知道他的堅持是對的，只是意外的是，老師真的幫助了他，給了他機會，也許是因為他學習還算好。何春華，太想走出黃土嶺，走出小小的橫陽縣，這里的山太貧瘠，這里的路太顛簸，唯一能改變命運的只有學習，考上更好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