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一大清早縣衙門前就聚滿了人，圍著一對正在鳴鼓的爺孫。兩人進去不久，縣衙中走出一隊配劍的衙役，進了東街一家酒樓。
縣衙外圍了不少人，其中不乏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問了句“發生了什么？”他身側有人緩緩出聲，帶者些許疲態，似是剛睡醒：
“聽說前面的酒樓死了人，這一大清早酒樓的老板，就那一對爺孫，就來縣衙報了案。誒，我聽說啊，死的是三個學士。”
“啊！這如今來渼陂的學士不都是為了紫峰閣的清談會嗎，怎的這清談會前日剛結束人就死了。學士一死恐怕紫峰閣要有麻煩了。”
“唉，我跟你說啊，這八成是有人來尋仇了。”人群中擠進來一個人像是聽了兩人的對話，湊上來說。
“這話你可不能亂說呀。”
“亂說？我這才不是亂說呢。你想啊，若不是為了尋仇誰會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殺學士，生怕官府不追查嗎？”說話者語調越來越高，似是很滿意自己的一番推理。
“也說不定啊。”人群中一個身著道服的年輕人聽了他的推理打斷到，“我猜啊，這兇手八成是與紫峰閣有仇。你想啊，這些學士剛來渼陂沒幾天，能有什么仇人。反倒是紫峰閣，這么多年培養了那么多寒門學子，定然惹了那些朝中貴族不悅，這才找人來殺了三個參加清談會的學士。”
就在這時，縣衙中出來兩個人舉著棍走到人群前面，極其嚴肅，又不耐煩的說道：“都散了，都散了！湊什么熱鬧。縣衙前面不允許聚人啊！”
眾人聽了剛剛那人的分析，如今看到縣衙出了人，怎么會輕易離開，這時在人群中儼然有人高聲問道：“官爺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啊？我們聽說人死了，人是怎么死的呀？”
這人似是問出了眾人的心聲，人群又出現了騷動，又有不少人出聲詢問。
剛剛趕人的兩位衙役此刻看著騷動的人群，此刻更加煩躁，顯然沒了方才的耐心，便又叫了兩個人，將圍觀的百姓強制的趕走了。
人群四散之后，方才那個穿道服的少年走到巷子轉角處，接過一個黑衣人手中的錢袋，顛了顛，滿意的走了。
衙內大堂，一卷竹簡被扔在地上，渼陂縣令肖安常站起身指著堂下的衙役高聲質問道：“你們是怎么當差的，啊！平日里你們散漫些也就罷了，我有沒有說過此次茶談會有多重要！”他緩緩坐下，盯著岸上的茶杯，撫了撫額，說道：“罷了，都滾吧。”
底下的衙役不敢吱聲，燦燦退下，他們心里明白，上位者遇到麻煩了，而如今的怒斥不過是其發泄的方式罷了。
“大人，這底下的人犯了錯，該罰還是要罰的。”左側坐著的正是朱安常的師爺叢達。
“唉，現下哪里有時間管他們，那云榜不過才放出五日，這榜上三人便接連被殺，鬧的人心惶惶。過兩日殿試便要放榜，若這三人不在榜上自然好說，但若是在榜上，恐怕渼陂就要不得安生了。”肖安常心中煩躁得不行。
叢達倒是不急，安慰道：“此事大人不必過于憂慮，反倒是這些年底下的人沒少陽奉陰違，此次正好殺雞儆猴，叫底下的人不敢再玩忽職守”
“哎，叢達，此事我怎能不急呀？”肖安常問道。
叢達抿了口茶，說道：“近些年朝中有不少新晉的寒門子弟都接受過紫峰閣的提點，足見此次云榜中的三人對朝廷的重要性，不出所料這三人極有可能會在進士榜中，屆時此案便會由朝廷派人接手，那么至于兇手是誰就無需大人查辦了。朝廷要的不過是一個讓眾人都滿意的結果，這件事情不論朝廷再怎么怪下來，大人的責任都不會比紫峰閣多，您何不擔下自己的那一份，讓朝中那些人順順氣，也就不會再責怪大人了。”
肖安常當即便站了起來，說道：“好，好啊！來人······”
……
大明宮鐘聲漸息，此時日自東升，宣政殿被籠罩在金光與薄霧之間。殿內，朝臣們手持朝笏，行完叩拜大禮，坐于堂下。
明泰帝周建峰身著龍袍，坐于大殿龍椅之上，皺著眉，帶著不滿的神情。
大殿上寧靜的氛圍讓人窒息，殿試放榜后才知，死的三位學士其中兩位乃是殿試前兩名，尤其是此次的新科狀元褚晨月，不但是大理寺卿褚衛之子，更是當朝天子著力培養的后生。此事一出，不但影響了朝局的走向，也對皇權進行了挑釁。以致接連幾日朝堂上人人自危，生怕惹了這位天子不悅。
明泰帝壓下心頭的煩躁，緩緩開口，帶著上位者的威嚴：“尹昌，朕已經給了你三日時間，可查出什么了？”
刑部尚書尹昌從眾官員隊伍中走出，回稟道：“回陛下，臣派到渼陂的人近日傳話，說是在渼陂附近發現了一伙賊盜的蹤跡，并在其中一人身上搜到了褚學士的令牌和荷包。”
“這么說，你認為殺了朕三名學子的是一伙無名賊盜？”明泰帝似是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沉沉地盯著尹昌。
“臣只是猜測，也不排除那伙人是在三人死后，趁亂順手偷走的。請陛下再給臣一些時間。”
“罷了，那伙人帶回來了嗎？”
“回陛下，人已經連夜押解回京，現在刑部大牢關著。只是那伙人嘴硬的很，想要撬出東西還需一陣子。”
“好，朕便再給你些時間，五日之內朕要得到滿意的答案。尹昌，你可千萬不要讓朕失望啊。”
明泰帝的話帶著極強的威壓，叫尹昌喘不過氣來。他深刻地明白，這五日便是最后期限。若是在這五日內他未能查出真相，那么這刑部尚書的位置和尹家三代的榮耀，便會在頃刻間崩塌，化為烏有。
潮水退去，方才的驚濤駭浪漸漸歸于平靜。海水一波推著一波，朝岸上涌來，掀起白色的浪花。烏云漸漸飄過，緩緩消散在遠方。藏在云后的太陽卻仍黯淡無光，隔著厚重的霧氣。
此時，吏部主事竇鳴啟奏道：“陛下，臣奉命派人接此次殿試探花柯裕進京。紫峰閣卻以柯裕為紫峰閣學士為名，要求派人隨同入京。但臣顧及到此次事件與紫峰閣有關，民間也有些風聲，擔心此番他們入京會出亂子，因此不敢自作主張。”
“哦？他們想讓誰入京？”
“閣主，郁平。”
……
“長君，已經打點好，可以啟程了。”少年壓了壓斗笠，朝著面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說道。
“嗯”郁平的聲音依舊柔和，不帶絲毫波瀾。
他回過頭，將手輕輕搭在身后女子扶著輪椅的手上，淺拍了兩下。
“晴嵐，你怕嗎？”
身著紅衣的身影動了一下，在被風吹起交疊的衣袖間，沈晴嵐回握住郁平的手，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