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了。炮火聲、哭嚎聲、呻吟聲充斥在整片大地上，一小時的安穩(wěn)小憩都是奢望。

她無奈地睜開眼，疲憊的雙眼中已經布滿了紅血絲。她呆坐一會，把藏在衣領后的一枚勛章拿出來，輕輕撫摸，那是她的丈夫前日新得的。勛章有些粗糙，卻是他們兩個共同的榮耀。

她坐起身，打算下床，床是木板的，不是很牢，會發(fā)出吱呀的響聲。所以她的動作很小心，避免這些響動吵到那些熟睡的戰(zhàn)士。走到水桶邊，她用杯子舀了一點水洗手，干凈的水在營里太難得，她只能保證手是干凈的。

又有許多傷員從前線運到這里，她集中精力，又開始不分晝夜地救治。有人著急忙慌地抬過來一個傷員，那人身上滿是鮮血。她皺皺眉，先放下了正包扎的輕傷員，小跑去那人身邊，靠的愈近，愈覺得熟悉。

終于站定在那人面前，她看見了那人毫無起伏的胸膛，又看見了他手里緊攥著的一方手帕。她的心臟猛烈跳動起來，跪倒在地。她摟住了他，像是要留住最后一絲溫存。又有重傷員抬進來，有人在大聲呼喚她，她咬咬牙，摟緊一些，就兀的松開手，站起來轉身奔向傷員。

一直忙到深夜，她到原處看時，尸體已不見蹤影，想來是被掩埋在后面的那片荒地中。她往荒地走去，這里到處是無字碑，她找不到他。她捏著脖子上的勛章，突然痛哭出聲。

她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去，這次她睡著了，睡得很沉。

他踏著朝陽，停在她面前，他們各自捧著手帕和勛章，珍而重之，交予對方，彼此間是不必言說的珍視和情意。一個奔赴戰(zhàn)場，一個返回營帳，胸口的贈禮仍然溫熱。

她睜開眼睛，恍恍惚惚，淚濕枕巾，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大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