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奧南多此時面前擺著的是一杯看上去有些奇特的飲品……

純銀色的水面在他無意識的觸碰下，點起一絲絲的波瀾，雖然只從外觀上來說，這杯水遠遠算不上‘奇特’，但是它只是放在那兒，就讓人注意力忍不住向著水面上看去。

費奧南多覺得這杯水的下方似乎有混沌翻涌著。

其實他并沒有被關在神殿的地下，他還在弗萊德里克的寢室里。

但是如果今天他不喝下這杯水，那明天他就確確實實會上絞刑架了……

他的父親……居然是翼人，也就是深淵之神庫瓦尼爾的后裔？

或者說，不是后裔，因為費奧南多是正兒八經的帝國三王子，也沒聽說過母后有給老爹戴過什么綠帽的說法，所以他父親至少在費奧南多誕生之前，是一個正兒八經純血人類。

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父親服下了庫瓦尼爾的血肉？他是如何瞞了自己這么久的？甚至他瞞了阿萊維亞這么久！

所以康達爾也是深淵之神這邊的？這么多年了，皇帝和攝政王這一對叔侄一直都表現得對勝利女神忠心耿耿，甚至有著‘對女神最忠誠的一屆皇室成員’這樣的稱號。

媽的，這就是你們的忠誠嗎？

“你知道的，我也知道。”弗萊德里克站在窗邊，手中握著一杯殷紅的葡萄酒，亦或是人的血液呢？費奧南多真有點搞不清，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該相信什么了。

弗萊德里克的聲音很緩，也沒有什么責備的意思，仿佛對于他來說，費奧南多這個三王子刺殺自己算不了什么大事：“我知道阿萊維亞控制帝國太久了，她掌控人類，故步自封，不愿意接受任何的改變，甚至也不愿整個大陸上任何的種族做出任何改變，她在阻礙著世界的發展。

因為世界發展了以后，人們便不再需要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明，所以她年復一年重演著勇者魔王的把戲，不斷發起戰爭，這個世界陷入了循環，

再這樣下去，再過幾個千年，這個世界也不會有什么改變，而法爾贊因斯王室也忘記自己的職責很久了，王室的責任……不僅僅是血脈的延續。”

“可這就是你的解決方法嗎？父親？”費奧南多不解地看著杯中的飲品，他沒有任何鎖具限制人身自由，穿著一身睡袍，如果忽略掉他們的談話內容的話，這個場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對貴族父子在閑聊一樣，“驅逐了一個神明，卻要引來另一個神明？不，這還更糟，至少阿萊維亞本人和王室不是一體的，可是父親，你這么做如何保障庫瓦尼爾不會成為下一個阿萊維亞！？”

“相信我，費奧南多，這是最好的辦法了，至少庫瓦尼爾是向往天空的。”弗萊德里克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然而又迅速恢復了清明，“沒有人能對付阿萊維亞，如果沒有庫瓦尼爾大人，傀儡一樣的法爾贊因斯王室又算什么？連角逐諸神之戰的入場卷都沒有。”

“諸神之戰？”費奧南多皺起了眉頭，“你們要對阿萊維亞動手？”

“喝下庫瓦尼爾大人的血肉，證明你和我們站在一邊，你會知道一切。”

雖然勝利女神那邊靈魂似乎是批發的，但是另一個層面庫瓦尼爾似乎也不輸多少，血肉是批發的。

費奧南多皺了皺眉……

成為庫瓦尼爾的子嗣其實比成為女神信徒還要黑暗可怕，這個族群是擁有集群思維的，雖然庫瓦尼爾還做不到讓千里之外所有的子嗣思維都一模一樣，但是他能不斷影響著子嗣們的神志。

費奧南多知道，自己一旦喝下這一杯看上去清澈亮銀，人畜無害的液體之后，自己會發生什么改變。

他就不再是費奧南多了。

就像現在的弗萊德里克一樣，有著過去的記憶，有著過去的人格，甚至連對費奧南多的愛也不像是偽裝出來的。

但是他已經不是弗萊德里克了。

“當然，畢竟是我的孩子，我尊重你的選擇。”弗萊德里克的聲音聽起來還有一絲親情在，“如果不是你發動政變正好撞破了我的身份……你本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就這么度過余生的，不得不說你策劃的這出鬧劇挺成功的，如果我還是人類的話，你應該已經坐在國王的位置上了吧。”

“只是很可惜，你撞破了這一切，但是我還是可以給你選，喝下它，或者上絞刑架。”

“孩子，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弗萊德里克走到了費奧南多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干杯吧。”

費奧南多用指尖觸碰著杯子，又像是觸碰到了滾燙的巖漿一般縮了回來，比起阿萊維亞，費奧南多其實更加害怕庫瓦尼爾，如果說阿萊維亞的統治是無盡的壓迫，那么王室和一尊古神融合呢？又是什么？

‘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

這句話他在勸說雷恩的時候也這么說來著，他也算是理解了當時雷恩是怎么想的了。

終于，費奧南多還是拿起了那杯銀色的液體……

三天時間，他知道庫瓦尼爾的血肉和他不會融合的那么快，意志力能抵抗一部分的集群意志，喝下庫瓦尼爾血肉的最初的三天里他也不會長出翅膀。

文獻記載，有人靠意志力最長撐過三天，沒有和庫瓦尼爾完全融合。

那他也能撐三天……

他不能在明天被絞死，他還有要做的事情。

“如果能答應我，變為庫瓦尼爾統治以后不會將帝國所有的民眾都變為翼人，我就喝下去。”

“沒問題。”弗萊德里克隨口答應了。

“好……”費奧南多用杯子碰了碰弗萊德里克的紅酒杯。

隨后，仰頭，一飲而盡。

沒有預想中那般血肉融合的痛苦，也沒有深淵在體內翻涌的那種感覺，一開始只是一些記憶碎片，開始沖擊著費奧南多的腦海。

這是庫瓦尼爾，還有這些子嗣的記憶……

費奧南多彎下了腰，抱著頭，他一瞬間就明白過來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必須把這些告訴格洛斯特，還有雷恩……對，現在如果說誰還有機會挽回這一切的話，只有雷恩了。

“現在回答我，你是誰？”弗萊德里克關切地蹲下身，那畢竟是他最心愛的小王子。

“我是……庫瓦尼爾大人忠實的仆人，費奧南多，父親。”費奧南多的眼里閃過了一絲銀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