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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墜落之地

意識像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海之底。

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一片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虛無。時間失去了意義,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唯有額間一點微弱而恒定的灼熱,如同沉船中唯一的航標燈,固執地提醒著我——“存在”。

那灼熱來自星痕所化的王冠烙印。

偶爾,破碎的感知會像氣泡一樣浮上這片意識之海。

模糊的對話聲,斷斷續續,如同隔著厚重的毛玻璃:

“……魂力核心枯竭……星辰之力反噬……能活下來已是……”

是大師的聲音,沙啞、疲憊。

“……王冠烙印……穩定……但……代價……”

蕭烈?他的聲音像是砂紙在生銹的鐵器上摩擦。

“……比比東……壓力……昊天宗……唐嘯……”

唐三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守著……等……”

小舞的聲音,帶著哭腔后的嘶啞,像繃緊的弦。

更多的時候,是純粹的黑暗與寂靜。額間的烙印微微搏動,每一次搏動都牽引著意識深處某個龐大的、冰冷的、破碎的“東西”——那是蝕魂皇最后那聲充滿無盡惡毒與痛苦的尖嘯,被星穹王冠強行烙印在靈魂深處,成為一片永恒的凍土。

直到某一天,一絲極其微弱的光,穿透了這厚重的黑暗。

像針尖刺破了黑色的幕布。

隨之而來的,是聲音。不再是模糊的囈語,而是清晰無比的爭吵,帶著火藥味,在很近的地方炸開。

“……荒謬!我昊天宗傳承千載,鎮守‘門’戶,血染星斗!如今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子,竊取先祖星痕烙印,竟被捧為救世主?武魂殿安的什么心!”

聲音洪亮、威嚴,如同悶雷在胸腔里滾動,帶著不容置疑的憤怒。

另一個聲音,冰冷、滑膩,如同毒蛇吐信,針鋒相對地響起:

“唐嘯宗主,請注意你的言辭!林小樹以身為引,封印蝕魂通道,拯救索托城乃至整個大陸于傾覆之際,這是八萬雙眼睛見證的事實!武魂殿秉持公義,昭告天下,何錯之有?倒是貴宗,對拯救了世界的英雄口出惡言,是何居心?莫非……與那蝕魂余孽,有什么瓜葛?”

是薩拉斯!那個鬼魅長老的副手!他還沒死?

“薩拉斯!你敢污蔑昊天宗?!”唐嘯的怒吼幾乎要掀翻屋頂,空氣里瞬間充斥著山岳崩塌般的恐怖魂壓,連我沉在意識底層的身體都感到了無形的沉重。骨頭仿佛在呻吟。

“污蔑?”薩拉斯的聲音反而帶上了譏誚的笑意,“唐宗主,事實勝于雄辯!若非心中有鬼,何必如此激動?教皇冕下念在昊天宗往昔功績,才未深究爾等對‘救世主’的不敬之罪!今日探視,已是破例!莫要得寸進尺!”

“探視?我看是監視!武魂殿想把他牢牢攥在手心吧?”唐嘯的聲音冰冷刺骨,“他額上那東西,是我昊天宗失落的至寶‘星穹之證’!唯有歷代宗主候選,得先祖認可者方能傳承!他一個外人,如何得來?此物,必須歸還昊天宗!”

“歸還?”薩拉斯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聲音陡然拔高,“星穹王冠乃封印蝕魂通道時自行顯化,天意所歸!豈是爾等一句‘失落的至寶’就能妄圖染指?唐嘯,收起你那套!林小樹如今是大陸的英雄,由我武魂殿圣殿騎士團親自守護!任何人,膽敢圖謀不軌,便是與整個大陸為敵!”

“你——!”

恐怖的魂力碰撞如同實質的浪潮般猛地爆發!空氣被擠壓得發出爆鳴,房間內昂貴的魂導燈具瞬間熄滅,碎片如雨落下。冰冷的殺意和熾熱的怒意交織,幾乎要將空間撕碎。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瞬間,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意志,如同冰水澆頭,猛地刺入我混沌的意識深處。

不是聲音,是感覺。

冰冷、腐朽、帶著粘稠的甜腥味……如同被遺忘在深淵底部的尸體,在無聲地散發惡臭。

這感覺……來自唐嘯的方向?不,更準確地說,是來自他身上散發的魂力波動深處!那磅礴如山的昊天錘魂力內部,極其隱晦地……纏繞著一縷極其細微的、令人作嘔的暗綠色絲線!

蝕魂之力?!

我猛地一個激靈!

緊閉了不知多久的眼皮,在這一刻,如同生銹的鐵門被強行推開,豁然睜開!

刺目的光線瞬間涌入,帶來強烈的灼痛和眩暈。眼前的世界模糊晃動,如同浸在水中的油彩。

“醒了!他醒了!”小舞帶著哭腔的尖叫第一個刺破耳膜,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

“小樹!”唐三的聲音緊隨其后,帶著巨大的震驚和如釋重負。

兩道身影瞬間撲到床邊,模糊的視野中,是小舞哭花了的臉和唐三布滿血絲卻亮得驚人的眼睛。

房間內死寂了一瞬。

那兩股針鋒相對、幾乎要毀掉一切的恐怖魂壓,如同被無形的巨手驟然掐斷,瞬間消散無蹤。

我艱難地轉動干澀的眼球,視線越過激動的小舞和唐三,投向房間的另一側。

左側,站著一位如山岳般魁梧雄壯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剛毅,線條如刀劈斧鑿,濃眉下雙目如電,此刻正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銳利得仿佛要將我刺穿。他穿著一身古樸厚重的暗金色勁裝,左胸處繡著一柄小小的、卻充滿無盡威嚴的昊天錘。唐嘯!昊天宗當代宗主!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周身還殘留著未散盡的怒意和……一絲被我剛才的注視所引發的驚疑。

右側,則是一身華麗紅袍、面白無須的薩拉斯。他臉上慣常的虛偽笑容此刻完全僵住,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愕然和……深藏的陰鷙。他身后,四名身著亮銀鎧甲、氣息冰冷的圣殿騎士手按劍柄,警惕地掃視著唐嘯和床上的我。

我的目光最終定格在唐嘯身上,或者說,是落在他魂力波動中那縷潛藏得極深、幾乎無法察覺的暗綠色氣息上。冰冷、腐朽、帶著蝕魂獸特有的粘膩感。

“咳…咳咳……”喉嚨干得如同砂紙摩擦,我艱難地發出聲音,每一個音節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疼痛。額間的星穹王冠烙印猛地灼熱了一下,一股微弱卻清冷的星辰之力自發流轉,勉強壓下了蝕魂皇印記帶來的靈魂深處的冰冷悸動。

我抬起枯瘦得如同樹枝的手臂,顫抖著,指向唐嘯。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源自星穹王冠烙印深處的、冰冷的警示。

“你……”聲音嘶啞破碎,卻清晰地回蕩在驟然安靜下來的房間里,“……身上……有它的……味道……”

“蝕魂……的味道。”

話音落下的剎那,房間內的空氣徹底凝固了。

唐嘯如山岳般沉穩的身軀,第一次出現了極其細微的晃動。他瞳孔猛地收縮,銳利如刀的目光從我臉上移開,難以置信地、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驚悸,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那眼神,像是在審視一件突然被染上污穢的珍寶。

“放肆!”薩拉斯尖利的聲音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打破了死寂。他臉上的愕然迅速被一種混合著狂喜和惡毒的義正言辭取代,手指幾乎戳到唐嘯的鼻尖:“唐嘯!你還有何話說?!蝕魂的污穢竟已深入你昊天宗主之身!這就是你抗拒英雄、污蔑武魂殿的底氣嗎?!你昊天宗,果然已淪為蝕魂走狗!”

“住口!”唐嘯猛地抬頭,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震得整個房間嗡嗡作響。他眼中燃燒著被徹底激怒的火焰,但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驚疑和……不易察覺的自我懷疑,卻未能逃過我的感知,更未能逃過薩拉斯毒蛇般的眼睛。

“區區小輩胡言亂語,豈能作數!我唐嘯一生光明磊落,魂力純正剛猛,豈容蝕魂污穢沾染!定是你武魂殿的陰謀詭計!”他踏前一步,腳下堅硬的青岡石地面寸寸龜裂,狂暴的魂壓再次升騰,目標直指薩拉斯,“今日,我就替大陸除了你這挑撥離間、包藏禍心的奸佞!”

“保護主教大人!”四名圣殿騎士齊聲厲喝,鏘然拔劍,冰冷的魂力瞬間連成一片,形成一道堅韌的光盾擋在薩拉斯身前。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殺意如同實質的寒冰,凍結了空氣。唐嘯身后,兩名一直沉默如影子般的昊天宗長老也悄然現身,眼神銳利如鷹,氣息沉凝如山,與圣殿騎士針鋒相對。唐三和小舞下意識地護在我床前,藍銀皇的虛影和粉色的魂力光芒無聲流轉。

就在這千鈞一發、即將爆發慘烈沖突的瞬間——

“哼!”

一聲冷哼,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冰冷威壓,如同萬年冰川崩裂的第一道聲響,清晰地壓過了房間內所有的魂力躁動和殺意喧囂。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如同被無形的寒流凍結。

房間緊閉的雕花木門,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飄散在空中。門口,一道身影靜靜地站在那里。

比比東。

她沒有穿戴那身象征無上權柄的教皇華服,僅著一襲素凈的紫色長裙,紫金色的長發簡單地束在身后。絕美的面容依舊蒼白,眉宇間籠罩著濃濃的疲憊,仿佛大病初愈。然而,她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銳利、冰冷。那雙深邃的紫眸掃過房間,目光所及之處,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唐嘯狂暴的魂壓如同撞上了無形的壁壘,瞬間被壓制回體內,悶哼一聲,腳下不穩,竟微微后退了半步,看向比比東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和忌憚。薩拉斯更是臉色煞白,額角瞬間滲出冷汗,剛才的囂張氣焰消失得無影無蹤,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深深低下頭,大氣不敢喘。

比比東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我的身上,或者說,是我額間那枚散發著微弱星輝的王冠烙印上。她的眼神極其復雜,有審視,有探究,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如釋重負,最終化為一抹深沉的凝重。

“醒了?”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艱難地點了點頭,喉嚨干澀發痛,說不出話。

比比東的目光轉向劍拔弩張的雙方,冰冷的威壓如同潮水般退去,卻留下更深的寒意。“索托城尸骨未寒,蝕魂余孽仍在肆虐。你們,就在這里內訌?”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錐,刺入人心,“唐宗主,薩拉斯主教。即刻離開。林小樹由我親自看護。在他完全恢復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地。”

“教皇冕下!”薩拉斯急急抬頭,還想爭辯,“昊天宗……”

“嗯?”比比東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薩拉斯后面的話瞬間被凍回了喉嚨里,臉色更加蒼白,躬身道:“是……謹遵冕下諭令。”他不敢再有絲毫停留,帶著四名圣殿騎士,幾乎是逃也似地匆匆退了出去。

唐嘯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目光在我和比比東身上掃過,最終死死盯了一眼我額間的烙印,重重地哼了一聲,如同受傷的雄獅。他不再言語,帶著兩位同樣面色難看的昊天宗長老,轉身大步離去,沉重的腳步聲回蕩在走廊,帶著壓抑的憤怒和一絲……揮之不去的驚疑。

房間內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我們幾人粗重的呼吸聲。

比比東走到床邊,她的視線再次落在我額間的星穹王冠烙印上,停留了許久。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皮肉骨骼,直視靈魂深處那片被蝕魂皇印記凍結的凍土。

“感覺如何?”她終于開口,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我張了張嘴,喉嚨里只發出嗬嗬的嘶啞聲。每一次試圖調動魂力,都像在撕裂千瘡百孔的靈魂,蝕魂皇最后那聲尖嘯帶來的冰冷劇痛和額間烙印的灼熱感交織撕扯。

唐三連忙端來一杯溫水,小心地喂我喝下。清涼的水滑過干裂的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舒緩。

“冷……里面……很冷……”我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胸口的衣襟,仿佛想捂住靈魂深處那個無形的、散發著寒意的傷口。

比比東的紫眸微微瞇起,掠過一絲了然。“蝕魂皇臨死反撲的印記……還有星穹王冠的負荷……”她低聲自語,隨即看向我,語氣不容置疑,“靜養。封閉魂力循環,讓烙印自行修復。其他的,不必管。”

她說完,目光轉向唐三和小舞,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威嚴:“你們做得很好。守著他。”

“是,教皇冕下。”唐三和小舞齊聲應道。

比比東不再多言,轉身離開。素凈的紫裙消失在門口,留下滿室凝重的空氣和淡淡的幽香。

“三個月了,小樹……”小舞坐到床邊,握住我冰涼的手,聲音帶著后怕的哽咽,“你整整昏迷了三個月!外面……全亂套了!”

唐三神色凝重地點頭,開始快速而清晰地講述這翻天覆地的三個月。

武魂殿將索托城之戰渲染成一場史詩般的勝利,而我——林小樹,這個身懷昊天錘(武魂殿刻意模糊了“仿制”二字)、最終封印了蝕魂通道的神秘少年,被推上了神壇,成為大陸婦孺皆知的“救世主”。比比東以教皇之名,昭告天下,賜予我無上榮光。武魂圣殿騎士團精銳進駐我“休養”的別院,美其名曰“守護”,實為最嚴密的監視與掌控。

與此同時,昊天宗的反應激烈得超乎想象。宗主唐嘯震怒,痛斥武魂殿顛倒黑白,污蔑昊天宗與蝕魂獸有染是荒謬至極!更關鍵的是,他宣稱我額間覺醒的“星穹王冠”,是昊天宗失落千年的宗主信物“星穹之證”,唯有得先祖唐晨認可的血脈方能繼承。我的出現,在他們看來,是赤裸裸的竊取!是武魂殿精心策劃的、針對昊天宗千年傳承的陰謀!兩派勢力在輿論和暗地里的角力日趨白熱化。

而在這洶涌的暗流之下,蝕魂獸并未根除。索托城廢墟之中,落日森林外圍,甚至更遙遠的地方,零星的、形態更加詭譎的蝕魂獸仍在出沒,如同跗骨之蛆。更可怕的是,一種無聲的“腐化”開始在魂師界蔓延。某些小宗門、甚至個別大勢力的魂師,魂力中開始出現難以察覺的陰冷、遲滯感,性情也變得愈發暴戾。源頭不明,如同瘟疫,人心惶惶。

“唐嘯宗主他……”唐三的聲音帶著一絲復雜,“他來過幾次,態度很強硬。但剛才……小樹,你指著他說的那句話……”他看著我,眼神充滿了探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我沒有回答,只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額間的星穹王冠烙印微微發燙,靈魂深處那片蝕魂皇留下的凍土,寒意似乎更重了些。唐嘯魂力中那縷潛藏的、冰冷腐朽的蝕魂氣息,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我感知中無比清晰。

薩拉斯的狂喜指控,唐嘯那一瞬間的驚疑和自我審視……都指向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蝕魂皇的腐化之力,或許已經像最細微的孢子,侵入了昊天宗這座最堅固堡壘的根基。

就在這時,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意念波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無視了我封閉的魂力和肉體的阻隔,直接在我意識深處那片冰冷的凍土上方蕩漾開來。

不是聲音,是純粹的精神烙印,帶著亙古的滄桑和無盡的肅殺:

>**“星穹的繼承者……”**

>

>**“真正的戰爭,不在凡俗的喧囂……”**

>

>**“而在星辰……墜落之地……”**

唐晨!

是唐晨殘留的意念!

我猛地睜開眼,瞳孔中仿佛有星辰碎裂的光芒一閃而逝。額間的王冠烙印驟然變得滾燙,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星辰……墜落之地……”我喃喃重復著這破碎的詞句,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頂華麗的穹頂,投向那凡人無法窺見的、冰冷而浩瀚的宇宙深處。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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