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籠罩,電閃雷鳴,雨,傾盆而下,梧桐樹搖搖欲墜。
昏暗冷清的梧桐閣內傳來一陣陣哭聲,卻被淹沒在雷雨聲中,驚不起一絲波瀾。
“阿娘,你不要睡了好不好?別不要舒兒……好不好?舒兒以后,以后,一定乖乖的,聽阿娘的話,聽哥哥的話……阿娘!”
七歲的柳舒涵哭的稀里嘩啦,明明還不知什么是生死,卻天然的恐懼著,緊緊拽著床榻上女子的衣袖,生怕自己一放手,就再也見不到阿娘了。
“哥哥,爹爹怎么還沒有來呀?爹爹,他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柳舒涵見阿娘一直不回應她,害怕極了,連帶著聲音也在顫抖,惶恐無助的看向一旁的柳旭延。
柳旭言眼眶濕紅,不敢對上妹妹的眼神,轉身狠狠拭去眼角的淚,掩下眼底的憤恨,道:
“我親自去請父親來!”
說完,他便奪門而出,冒著滂沱大雨,伴著雷電一路狂奔到曲姨娘的芳菲苑。才剛靠近,便見滿院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斷,真是好一幅琴瑟和鳴的畫卷!
柳旭延緊緊攥著拳頭,滲出鮮血也恍若不覺,目眥欲裂,一步一步從黑夜中走來,院外有奴仆欲攔,都被他掀倒在地:
“滾開!”
他沉痛的走進院子,在他即將靠近屋內時,柳闊的兩個貼身侍衛突然現身,死死將他攔住,任他拳打腳踢都不動分毫。
柳旭延自知不敵,想到妹妹的無助渴盼,母親昏迷前口中不斷的喃喃,終是卸了一身傲氣,屈服下跪,朝屋內喊到:
“父親,求您見母親一面吧!”
屋內的聲音戛然而止,卻遲遲不見人出來,倒見屋內的燈,一盞一盞熄滅。
“求求您了!父親!母親口中還一直念著您!這是母親最后的心愿了!父親!求您成全!”
柳旭延在雨中不斷重重磕著頭,血與雨混雜在一起,凄慘至極,兩個侍衛尚不忍睹,扭過了頭。
良久,門開了。
柳旭延如死灰的眼中微不可見的透出了一絲光亮,趕忙抬頭望去,卻只見曲姨娘面色泛著一絲紅暈,衣冠有些許不整的走出來……
梧桐閣內,床榻上的女子疲累的緩緩睜開眼睛,一醒來便吃力的張望著四周,后又失落的望向門口,卻仍舊未見到想見的人。
“阿娘,你醒了!”
“舒兒……”
“阿娘……”
柳舒涵激動的用袖子抹干眼淚,小手緊緊握住殷落的手,可看見阿娘蒼白的面色,以及無力的呼喚,又委屈的哭了起來。只一遍又一遍阿娘的喊著,聽著一聲又一聲的回應,才稍稍安下心,可沒多久,又開始焦急的嘟囔著:
“哥哥怎么還不回來呀?”
“爹爹也不知道會不會來……”
殷落聞言,垂眸不語,可內心卻苦楚難奈,咳嗽了好一會兒,面上已是再無血色了。
突然,她喃喃道: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說完,殷落艱難的掙扎坐起,無力的撫摸著柳舒涵的臉頰,帶著悲戚與遺恨道:
“好舒兒……答應阿娘,永遠,不要將自己的命運托付給別人,永遠,不要……將真心,全盤托出!”
“答應我!”
“好,好,舒兒答應娘,娘你快躺下!快好好休息。”
殷落一直蹙著的眉頭,聽見此話后,終于舒展開。她太累了,手再無力抬起,只能任由其落下……
“娘!”
失魂落魄的柳旭延回來,恰好看見這一幕,驚詫痛苦的大喊,跑到殷落的身邊,緊緊握住她落下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殷落望向柳旭延,想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裝作無事安慰他,卻終是做不到了。
她最后用盡力氣深深看了一眼門口,空無一人,只有黑漆漆的雨夜,和那飄搖欲墜的梧桐樹……
“落兒,我在梧桐樹下起誓,此生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能娶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福分!”
“落兒,你看,這是我為你栽種的梧桐樹,你最喜歡梧桐樹了,以后,等這梧桐樹長好了,你我便住進來,這里就叫梧桐閣可好?”
“落兒,你可知梧桐樹的寓意?忠貞不渝的愛情,正如你我!”
殷落緩緩閉上雙眼,留下一行清淚。此生,終究是枉付了,只愿來世,再不復相見……
“娘!”
“阿娘!”
“娘,你再……再喚一聲阿延好不好?我……還沒有聽見娘喚我呢……娘,再喚……再喚一聲阿延好不好?”
“阿娘,你醒醒……阿娘……舒兒不要,不要離開阿娘……阿娘你看……再看看舒兒,舒兒……想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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