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么一哭，倒是把蘇婉嚇了一跳。

偏偏蘇輝還小，做不到對自己的情緒和身體收發自如，這么一哭，鼻涕眼淚一齊來。

看著他臟兮兮的樣子，蘇婉頓時感覺手里的蓮子羹都不香了。

她遲疑了一下，將蓮子羹遞給了弟弟：

“你吃！”

“別，別哭！”

蘇婉平時不怎么講話，零丁一說話，喉嚨還微微有些沙啞。

蘇輝吸了吸鼻子，盡管心里還在為了自己將會被做成人彘的事而害怕難過。

但面前這一碗蓮子羹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問，哭唧唧地問：“好吃嗎？”

蘇婉：“……”

心里忍不住地吐槽：

【我這弟弟咋這么埋汰，都這么大了還用袖子擦鼻涕，好惡心！】

蘇輝伸出去要端碗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姐姐，你是嫌棄我嗎？我都被人欺負了，你怎么能嫌棄我！”

似乎說到了傷心處，他難過地垂下頭，吧嗒吧嗒掉眼淚。

蘇婉的心底升起了一絲愧疚：“我不是嫌棄你！”

蘇輝聞言揚起了笑容。他就說，姐姐咋會嫌棄他！

蘇婉道：“我是恨你太軟弱，樓堂兄欺負你，你不會欺負回去嗎？”

蘇輝萬分委屈：“可，我打不過他！再說，他是堂哥，父親說要尊重堂哥，不可以忤逆他！”

蘇婉聞言臉上嫌棄的味道更濃：“我問你，你上學堂都學了什么？”

蘇輝一臉迷茫：“學了三字經，詩經，議禮。”

蘇婉又問：“你學的那些東西里，可有說過要將堂哥當成父親不可忤逆的？”

蘇輝搖頭：“沒有，可是父親說……”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了蘇婉的心聲：

【父親說？父親自己都被二房和三房人欺負的不行，最后不但家破人亡，全家也都成了三房的炮灰！】

【要是你這傻小子不聽我的，還要聽父親的，最后估計骨頭渣子都得被人吃干凈了！】

【難道你真的想要被人做成玩具，天天看著玩嗎？】

蘇輝的心顫了顫，他的眼底涌出了迷茫。

蘇婉默了默說道：“弟弟，我告訴你，人不狠不立！”

“就是因為父親不兇狠，連帶著我們一家子都跟著父親一起被欺負！”

“你只有兇狠起來，才能讓別人正視你的存在！”

蘇輝愣住，良久才本能地問了一句：

“我打不過怎么辦？”

蘇婉想了想：“打不過啊！那就和他同歸于盡好了，與其窩囊地活著，將來讓你的妻兒也和你一樣被人欺負，不如拼死一搏！”

“人啊，若是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么好怕的！”

蘇輝還是不太懂。

但因為蘇婉的一番話，他的身體里忽然生出幾分熱血來。

他歡快地跳起來，小臉堅毅地對蘇婉道：“姐姐，我懂了！謝謝姐姐開導！”

說完轉身一溜煙地跑走了。

壓根不會想，姐姐咋就忽然聰明了。

蘇輝剛走，外面翠香喊道：“大小姐，夫人和老爺來看你了！”

話音未落，房門推開。

父親蘇安康大步流星走進來：

“聽你母親說，你已經好了，快讓為父看看！”

蘇安康上下打量了女兒一番，見她神色看上去不錯，尤其是那一雙眸子里，滿滿的靈動光彩。

他的心情大好：

“我的婉婉真的好了，不傻了，眼里都有光了！”

“可惜，我和你娘去青云寺想要見見國師。”

“哪知國師去云游了，如今的青云寺是他的徒弟代管！”

寧文梅在身后跟進來，接著話茬說道：

“我們去的不巧，國師的徒兒也不在，只能改日再去！”

“婉婉安心，等見了那位大師，讓他給你再看看，這樣我們也好安心！”

蘇婉聽出父親的歡喜是發自內心的。

她忍不住仔細地打量面前的男人。

蘇安康今年四十七，但因為操心的事情多，還是勞累命，盡管不到五十，半數的頭發都白了。

臉上也有不少的皺紋。

蘇婉忍不住在心里嘆息：

【父親好可憐，一輩子為了這個家嘔心瀝血！年紀輕輕就蒼老成了這樣！】

蘇安康身體一僵，他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卻仿佛不是從耳朵里傳進來的。

倒像是有人直接在他的腦子里說話，還帶一點回聲的。

他扭頭四處看了看，見屋子里除了跟著進來的寧文梅，沒有別人啊。

他低頭看向了蘇婉。

蘇婉嘴巴閉著沒說話！

是幻聽嗎？

蘇安康一臉慈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發：

“婉婉啊，你能好起來真太好了！”

“你和寧王的婚事，我聽你母親說了，既然你不愿意，便讓給二房那邊好了！”

“明早為父便和侯爺說此事！”

蘇安康這一輩子都在為這個家忙碌操心。

從父親到下面的幾個弟弟，幾乎沒有他不操心不惦記的。

但唯獨這個女兒，他是從心眼里覺得愧對的。

蘇婉靜靜地頷首，一副溫婉而端莊的樣子：“謝謝爹！”

聽到這三個字，蘇安康欣喜地眉開眼笑：

“好，婉婉真的好了！”

以前蘇婉是呆滯的，偶爾能叫一聲爹，也是要蘇安康連哄帶騙好久。

叫完一聲爹，便也沒了后續！

這還是第一次，蘇婉主動連貫地說了三個字的。

看著蘇安康欣喜的模樣，蘇婉心里更加酸澀。

【哎，多好的爹爹啊！】

【只可惜，他一輩子都被自己老爹PUA，不但被人奪走了功名和前程，還替弟弟背黑鍋，最后落得午門斬首的命運！】

【就是因為他的愚孝和懦弱，才會讓大房一家子成了整個南寧候府的炮灰，太可憐了！】

蘇安康微愣，屁呦誒？

屁呦誒是什么玩意啊！

他爹南寧候還給他屁呦了？這什么跟什么！

他有些擔憂地看向夫人。

心說女兒是不是真的不傻了，咋她的話他們都聽不懂！

寧文梅這會也是一臉懵圈，她是不怎么在乎屁呦啥的，她在乎的是后半句。

他們全家都是炮灰，閨女的話是不是真的？

盡管不知道炮灰是啥玩意，可聽著就不太好的樣子！

寧文梅似乎想到了什么，轉頭問蘇安康：

“老爺，你可是與刑部侍郎一起回來的？”

蘇安康點頭：“是啊，原本我們是要從東城一道走，家丁跑來說你要去青云寺，聽聞最近城外不太平，我便和羅大人告假，轉頭去迎你了！”

寧文梅聽到東城，心頭狠狠跳了跳。

【那個羅大人怕是回不來了，他在東城會遭遇伏擊，因此而喪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