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門舵主,統(tǒng)領(lǐng)一方教眾。
比起一個困居一方城池的黑道教派,不管是身份或是權(quán)勢,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陳幫主面色不改,心思卻一下子活絡(luò)起來。
黑裙女子似笑非笑,吐氣如蘭,像極了勾人魂魄的魔鬼,“入了魔門,便是朝廷也不敢輕易動你,哪像在這雍州城,處處受人掣肘,還得看官府的臉色行事。這不比你在雍州城當(dāng)個小幫小派的頭來的舒服?陳幫主,可得仔細想好了?!?
陳幫主心中遲疑,臉色陰晴不定。
“這毒,乃是魔門秘制的奇毒,便是神醫(yī)張不易來了,也未必解得了,陳幫主考慮清楚了?!痹S是游說時間久了,黑裙女子有些不耐煩,聲音清冷了幾分。
黑夜,靜謐,無形的壓力壓得人透不過氣。月光灑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死尸,照亮了男子痛苦的臉龐,此情此景,無故平添了幾分凄慘幽冷。
片刻,陳幫主像是一下子泄了氣的皮球,攤開手掌:“我答應(yīng)你們的條件,快給我解藥?!?
語調(diào)沉沉,不難聽出他此刻內(nèi)心的不甘、憤怒,還有一絲無可奈何的無力。
黑裙女子滿意地點點頭,素手輕揚,一粒黑色藥丸準(zhǔn)確無比地落在陳幫主掌中,“這粒丹藥可以壓制毒性發(fā)作,等到事情辦完后,小女子再給陳幫主真正的解藥。”
“哼!”
陳幫主心中暗罵,魔門妖女,詭計多端。服下解藥后,氣血果真暢通許多,他有意無意間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木垛,隨后施展輕功登上墻頭,不一會便消失在黑暗中。
暗巷里,黑裙女子一聲不吭,也不見其離去,就這樣靜靜站著,似在思考什么心事。
一時間,氣氛靜得可怕。
“該不會發(fā)現(xiàn)我們了吧?”楚木驚疑不定,才暗念完,耳邊就傳來一聲攝人心魄的嬌笑。
“出來吧,小家伙們!”
黑裙女子素手一揮,一股暗勁襲向木垛,高大的木垛像是一根根扯線的木偶,轟隆幾聲,滾落下去四散開了。昏暗的角落里,露出四個狼狽的身影。
四人面面相覷,說不上話。從剛才聽到的對話中可以聽出,這妖女是魔門的人。
魔門,魔門,帶了個魔字,多半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哪惹得起啊?
方棠年紀(jì)最長,自覺這種時候應(yīng)當(dāng)由他出面,于是硬著頭皮走上前,施禮道:“姑娘有禮了,在下方棠,我等無意冒犯姑娘,還請見諒?!?
“說甚冒犯,公子說笑了?!焙谌古诱诡佉恍?,眸里似能滴出水來,嫣然一笑,當(dāng)真是千嬌百媚,猶如一朵嬌花。方棠喘著粗氣,面色潮紅,下意識盯著黑裙女子如墨寶石般的靈眸,像是魂魄都被扯了去,看得眼睛都直了,話也說不出來。
“公子,小女子好看嗎?”
方棠眼神迷茫,腦海里無端閃過諸多香艷念頭,腹下邪火亂冒,癡癡道:“好……好看……”
“那么,公子可愿意為我做一件事嗎?”
嬌媚的聲音入耳,四人心神同是一蕩,楚木和秦?zé)o炎還好,勉強能克制住,其他倆人就不行了。尤其是方棠,近距離看著黑裙女子,一顰一笑,把魂魄都勾了去。
“乖乖……這女的可真夠邪的!”楚木心神晃動,微低著頭,不顯痕跡地退后一步。
“公子,可否為我去死?”黑裙女子輕描淡寫說著,月色籠罩下,身影越發(fā)妖艷,一字一字如同洪鐘大呂,撞擊方棠的心海。心潮起伏之下,方棠眼神迷離,竟是期期艾艾應(yīng)了一句。
“好??!”
妖女!妖女!
楚木心頭悚然,那個方棠是怎么了?著了魔似的,叫去死就真的去死?
“公子不妨撞撞墻,看死不死得了?”
妖女話音剛落,方棠眸子里一縷奇異的紅光一閃而過,陡然間沖向左邊的墻壁。
嗖!
正是此時,秦?zé)o炎沖了出去,拼命抱住瘋了的方棠,吼道:“魔門妖女,你究竟使了什么邪法?”
“放開我!讓我去死!”
恍若瘋子一般的方棠,拼命吼著,不知怎的,氣力竟然比平時大了許多,秦?zé)o炎一時竟攔不住,掙扎間差點摔倒在地,急忙喚:“商大哥,小兄弟,快來幫忙!”
商姓書生此刻癡癡愣愣,不比方棠好多少,哪會聽使喚?楚木略微猶豫一下,沖上去掌刀一劈,劈到方棠的后頸,使足了勁道。砰地一聲,方棠白眼一翻,昏迷過去,身子軟綿綿倒在地上。
“你們……”魔門妖女略感奇異,貝齒輕咬,這兩個書生打扮的少年,身上并無武功,居然……
“魔門妖女,要殺要剮隨你便,何必用這邪法來羞辱我等?”秦?zé)o炎驚出一聲冷汗,所幸方棠無恙,他怒急攻心,迎向妖女的眼神,大聲叱道。
楚木一言不發(fā),默默站到秦?zé)o炎身邊。
事已至此,這魔門妖女武功高強,邪詭無比,逃是逃不掉了,二人橫下心,打算慷慨赴死。
二人本以為妖女一怒之下,會怒下殺手。誰料,妖女一臉委屈,捏著裙角,“這位公子,怎可這般冤枉小女子?是那位公子自己要尋短見,怎地怪到我頭上?”
“胡……胡說八道!”秦?zé)o炎臉色一滯,頓時氣急,世間怎會有如此顛倒黑白的女子!
“公子,初次見面你就這么對我……難道你就不會憐香惜玉嗎?”面前女子衣衫掩面,香肩一抖一抖,竟像是在掩面而泣,聲音柔弱,嬌媚中帶了三分凄苦。
“嗚……嗚……嗚……”
女子泣聲聲聲入耳,像是有一個錘子不斷敲打著心鼓。秦?zé)o炎俊秀的臉龐抹過一絲絲緋紅,面色一下子漲得通紅,他自幼讀書,一心沉浸在筆墨世界里,哪里見過這種場面,一時間不知所措,急道:“你……你怎……怎么哭起來了?”
楚木不為所動,冷眼旁觀。他算是看出來了,這魔門妖女肯定修煉了什么古怪功法,勾人心魄,奪人心智,定力不足,鐵定會被迷了心神,唯命是從,倒在地上的方棠就是一個例子。
自幼乞討,受盡凄苦,不管是面對惡意欺辱打罵,抑或他人假意籠絡(luò)尋開心,他從未真正折過腰,最是討厭別人恃強凌弱,強行扭曲自己的意志。曾經(jīng),有個富家公子在街上戲弄他,說若是他當(dāng)街鉆其褲襠,賞黃金十兩,他當(dāng)即趴了下去,假意爬近富家公子,攢足了氣力,一拳把得意洋洋的公子哥打得膽汁都吐了出來。雖然最后足足在老李頭家躺了一個月,但那一拳打下,當(dāng)真心神暢快,意氣通達,酣暢淋漓。
魔門妖女用這邪詭之術(shù),奪人心智,在楚木看來,和那些恃強凌弱的賊子并無兩樣,頓時心生不憤,眸底深處變得愈加冰冷。
“公子這般嫌棄小女子,我怎能不悲?”妖女泣聲道,輕柔的月光在此刻偏愛了一人,盡數(shù)傾瀉在她艷麗的身影上,杏目中淚痕盈盈,似晶瑩剔透的水珠,抽泣的聲音一頓一頓,竟是比六月飛霜還要凄美三分。
“沒,沒有,我沒有嫌棄你!”聽著妖女聲聲悲戚,秦?zé)o炎一下子慌了神,他可從來沒有安慰女孩子的經(jīng)驗。
“真的?”
妖女哭得梨花帶雨,一聽這話,像是見到了希望,破涕而笑,說話的聲音帶了幾分希冀。
“真的?!?
秦?zé)o炎暗暗松了口氣。
“那公子還怪我嗎?”妖女舔了舔紅唇,唇瓣紅潤的光澤在月色下格外惑人心神,素手芊芊,抹去俏臉上的漣漣淚痕,似笑非笑,百媚橫生,毫無半點方才的悲戚模樣。
秦?zé)o炎一怔,心中猛地一跳,平白只覺口干舌燥,渾身燥熱不堪,心道:秦?zé)o炎,你這是怎么了,你平素并非貪戀美色之流,怎么見到這妖女落淚就亂了心神。好一番天人交戰(zhàn),他才猛然間回過神,“姑娘,今晚是我們無意間冒犯了你,你要殺,就殺我吧。只求你放,放了我三位朋友,秦?zé)o炎任你處置?!?
楚木撇過頭,看了一眼身旁和自己年紀(jì)相仿的清秀書生,眼神怪異。
妖女眸光奇異,在前邊二人身上來回打轉(zhuǎn)。
怪哉!
這倆書生,一個是書呆子,呆呆愣愣,一個沉默寡言,眼神變化竟是冷得嚇人,皆是毫無內(nèi)力的凡人,偏偏都擋下了天魔大法的魅惑天功,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秦兄,何須求她?不過一個死字,有何懼之?”楚木冷笑,他平時乞討面對別人,都是一副卑躬屈膝模樣,嬉笑怒罵,坦然處之??梢坏┌凉羌て?,便是皇帝在前,也休想讓他下跪。
若是舍了秦?zé)o炎的命茍且偷生,別說自己良心不安,老李頭先把他打個半死。
“不!兄弟,舍我一命,能換三條性命,無炎雖死無憾?!鼻?zé)o炎轉(zhuǎn)過頭,語氣堅定,二人目光交匯,從對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一股堅定的決心。
“公子不怕死?”妖女笑吟吟道。
秦?zé)o炎面露慍怒:“大丈夫在世,只求死得其所,死有何懼?今天若能以我一命,救了三位朋友,便是死得其所。反倒是姑娘,你殺了我等,濫殺無辜,妄造殺孽,日后也不會心安。”
“咯咯……”
突然,妖女掩嘴嬌笑,笑得花枝亂顫。秦?zé)o炎面色漲紅,覺得妖女在笑話他,這妖女一會哭一會笑,性情古怪,平生不遇,他憤憤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你這書生好生有趣?!?
魔門妖女款款向前,身姿搖曳,風(fēng)姿綽約,一股少女清香撲鼻而來,一張絕色容顏清晰映入眼簾,不足三寸距離,香風(fēng)陣陣,肌膚如玉,秦?zé)o炎不由心神一蕩,一瞬間失了神,待回過神后,急忙退后兩步,惱羞成怒:“妖女,你要干嘛!”
“既然公子這般說了,那公子的命就是我的了。”妖女嬌笑著,衣袖輕起,一股暗勁輕柔卷動,秦?zé)o炎突然間就暈了過去。
“秦兄?”楚木大駭,正要去扶,眼前突兀一黑,身邊的書生竟是莫名消失了。
四下一看,黑漆漆一片,靜謐無音,哪還有什么蹤跡。
多半是妖女劫走了秦?zé)o炎。楚木站了一會,躊躇不定,他倒是想去救秦?zé)o炎,但如今上哪去找妖女,而且自己半點武功不會,即便找著了,也是以卵擊石。
“秦兄應(yīng)該不會有危險吧,聽妖女最后那話,似乎沒有要殺秦兄的意思……”他嘀咕一句,搖搖頭。
算了!
還是回去求助洛大哥吧。
瞥了一眼早已經(jīng)不省人事的方棠二人,楚木撇撇嘴,一手抓起一人的衣襟,吃力地往巷子外拖。
一番艱辛,終于把二人拖到了街上,他將暈迷的二人放置在一間商鋪門口,稍稍整理一下凌亂的衣衫,乘著逐漸泛白的夜色,匆匆趕往同??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