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就是諾大的客廳,茶桌上擺好了兩杯熱水,氤氳在燈光下緩緩而升。沒看見人影,寧復領著孔佑夏很自然的坐下。
房子的外觀看起來是老舊了些,但屋內的設計卻意外的現代。雖然只是簡約的黑白灰三配色,卻搭配出了高級的格調感。
一眼就能看到的紅色真皮沙發(fā)占據了客廳很大的量感,紅色應該是這棟房子里最強烈的顏色了。但卻意外的融進了周遭低調的配色里,給人一種克制下幾乎要迸發(fā)出來的不羈和放肆。
客廳通往小露臺的落地窗此刻布滿雨紋,如果在一個好天氣里,客廳的光線肯定很晴明。
孔佑夏打量著四周,視線順著蜿蜒的步梯而上。一個人住這么大的一棟房子,真的不會覺得太空了嗎?
思索中,二層的一間房門向外推開,紀知川也邁步走了出來,他換上了寬松的黑色短袖和一條白色的鉚扣工裝褲。
被雨水打濕的頭發(fā)被稍微擦干了些,整齊的耷下,看起來那么不羈的人竟然也有了些乖順的反差感。下頜線鋒利清晰,鼻梁高聳挺拔,給人一種野性的硬朗。
想不出什么形容紀知川的詞,無可厚非的,他完全就是硬帥。
在拐角下樓時,紀知川注意到了孔佑夏乖弱的視線,但他也只是輕輕掃過,不留什么痕跡。
腳步聲愈發(fā)湊近,寧復再轉過頭,紀知川已經在他身旁坐下。“今晚雨小不了,明天回去吧?!?
寧復聞言視線抬向窗外,他眸底的顫動,是猶豫。但雙唇微張片刻,還是吸了一口氣回絕了:“來不及?!?
“真不要命。”紀知川輕嗤一聲,整個人向后陷進沙發(fā)里。再抬眼,視線穩(wěn)穩(wěn)落在了孔佑夏身上。
溫軟玉潤,滿臉書生氣,杏眼黑瞳,乖張又純凈。完全是一副不喑世事的樣子,還有股子朦朧不明清疏感。
像雪原的一片冰苔,要是哪天真踏出了潔凈的象牙塔,三觀和認知的顛覆,會讓她碎的一敗涂地吧。
紀知川此刻真的有些打心底的佩服寧復,自己活得亂七八糟的。還能帶出一個這么矜貴純粹的妹妹來。
“所以我不就把我最寶貴的東西托付給你了嗎?”寧復故作輕松的笑著,可孔佑夏卻看見他眼波里的疲憊。
“得了…”紀知川有些無奈的捏了捏眉心,自己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整天要死不活的努力維持著生命體征已經是奇跡。
結果晚上被通知要接管照顧一個未成年的小屁孩,凌晨這個小屁孩就已經坐進了他的家里…
他別太排斥和煩躁了,但這個小孩長得出乎他意料的好看,這也讓他心里稍微得到了一些慰藉。是的,他是一個俗氣的人,他完全承認。
“什么得了?”寧復故作鄭重的拍向紀知川的肩膀:“我不管你之前幾點睡幾點起,從下周一開始,上下學你必須親自去接。”
“…?”紀知川深冷的眸光突然詫異的一震,還沒來得及發(fā)表任何意見,卡在嘴邊的話就被寧復堵了回去。
“晚上必須回家,不可以讓我妹一個人在家過夜。你自己吃不吃午飯晚飯我不管,她可不能餓著一丁半點兒。我下次回來要是看見我妹瘦了,你就算死了我也要把你從泥巴地里刨出來然后挫骨揚灰!”
得…這下是接個祖宗回家了。紀知川滿臉黑線,有些無奈的合上了眼睛。
“哥…”孔佑夏趕緊打斷寧復,再讓他說下去,自己得變成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巨嬰了:“沒那么夸張,我自己在家的時候還是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一年到頭她見不到自己爸媽幾次,有時候寧復要出差辦事,她自己一個人在家也挺悠然自得的。
寧復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朝她身邊挪去,俯下頭湊她到耳邊壓低了聲音:“你別跟他客氣啊…他自己獨來獨往慣了,到時候要是真不管你了怎么辦。哥可不在你身邊?!?
孔佑夏知道寧復是怕自己受了委屈,纖白的雙手搭在他的指節(jié)上,安慰似的拍了拍:“可是哥哥在門口的時候不是還讓我放心嘛?現在倒是你自己不放心了?!?
寧復聽完表情一滯,而后自嘲似的低下頭笑了一聲:“是啊…”人還真是比想象中要復雜。
紀知川仰頭靠在沙發(fā)上,瞥過深邃的眸光,百無聊賴的看著兩個人在那嘀嘀咕咕的,他才不想去了解。但他對旁邊的孔佑夏倒是有了幾分興趣。
她的劉海在外面受了些雨水的潮,有幾縷彎曲的貼在額前,凌亂中卻有幾分倔強。野生卻規(guī)整的柳眉濃淡適宜,睫毛纖長微微上翹,笑起來時,眼波漣漪著甜潤的光。
紀知川也開始理解為什么寧復這么照顧這個沒有血緣的妹妹了。
孔佑夏余光注意到了紀知川的視線,但她將這份心知肚明藏的很好。她總覺得今晚倉促的周轉,紀知川肯定知道些什么。
或許通過這次暫住他家的機會,自己可以從紀知川的嘴里問到些什么。雖然從小到大寧復照顧自己無微不至。但孔佑夏只要提及爸媽以及他的工作,寧復總是閉口不談。
隱瞞自己要去哪里要干什么,敷衍為什么會被爸媽突然收養(yǎng)。這個家里還有很多奇怪的,讓她覺得不對勁的事情。但孔佑夏唯一能知道的是,從寧復嘴里是絕對撬不出什么有效信息了。
但現在,紀知川絕對是一個突破口。
只可惜從目前的情況來分析,紀知川還是很有距離感的,人也淡淡的冷冷的,看什么都一副不爽的隨意感。并且目前還對孔佑夏的到來很是不耐煩。
但來日方長,這可是一場持久戰(zhàn)??子酉牟⒉患庇谝粫r,相比于打草驚蛇,從入局就喪失了所有權。溫水煮青蛙卸下對方所有的防備,從而逆轉局面,掌控主動權才是良策。
寧復走前又爭分奪秒的抓著紀知川交代了一大堆,什么東西孔佑夏不愛吃,什么東西孔佑夏不能吃。
紀知川忙著敷衍他,想趕緊把念經的寧復推出門去。以至于左耳進右耳出,什么吃不吃的,反正愛吃不吃算了。
看著車燈的光亮徹底消失在雨夜的那個拐角里,周遭還亮著的門窗只有三兩戶,已經不早了。
掃了一眼門旁擺著的行李大包小包,紀知川有些頭疼,但出于行李的主人是自己發(fā)小最寶貝的妹妹,并且長得還挺好看。
“房間在二樓,我?guī)湍隳蒙先ァ!庇谇橛诶硭€是拿出了客氣的房主人姿態(tài),雖然他很久都沒對誰客氣了。
“啊…謝謝。”孔佑夏趕緊拿了些力所能及的小件行李,跟著紀知川到了那間被收拾好的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