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洛威將他的書緩緩合上后，我意識到，一個時代結束了，另一個時代開始了。

夢是什么？一場夢嗎？弗洛伊德沒有解釋清楚的問題，我憑什么覺得自己就能解決。當我無助地從夢中醒來，當我痛苦地走入夢境，我為何還沒有看清楚自身的渺小，還在苦苦掙扎著我所以為的未來與希望。彷徨，還是彷徨，卅載光陰已過，我都做了些什么？

下弦月，發出的光柔柔的，像仙人吐出的煙氣，與周圍的水珠隨意地結合，生成一團又一團夢幻似的霧。廣寒宮亦或是碧波閣，又或許是那浴池的上空，伴隨著無聲的涌動。而我，總喜歡用一扇窗子，將這所有的景象囊括其中，夜也好，月也罷，都有他們各自的童話，我只愿在這如夢似幻的人間中，于這凄清寂靜的夜里，于這皎潔柔和的月下，獨自思考著我的問題。

一個已然過了天命之年的老頭，卻還不知道珍惜自己的余生，執著于探尋著人世間的秘語。如果明天我死了，大概這是對我最好的墓志銘。

30年前，一個寒秋，一個蕭索的村莊，門亥的手下不遠萬里將我送到那個地方，實在是一個“善良”的人呵。一眼望去，全是光禿的樹，全是矮矮的山丘，稀疏的木屋胡亂的安插在隱秘的地方。我除了身上的一本近乎損毀的書，一無所有，甚至沒有水和食物。我早就知道，門亥嘴上說是流放我們這一批妖言惑眾的學士，實際上就沒想留活口。

那時的我還很年輕，不輕易的去認下那所謂的命數。我奔跑到小溪邊，喝下了我所能盛放下的最大限度的水，生怕種種變故來臨，連這一汪清泉也不會為我所有。我往四處走，祈禱著能遇見一戶尚有溫存的人家，給我一點吃食，再善良些，能留宿我一段時間。然而當我一次次敲響他們的房門，看到他們異樣的眼神，那眼神的光中透露著許多疑惑與猶豫，我才知道我這樣的祈禱只是徒勞。我終于認識到他們都只是樸實而又善良的村民，但我，早已不是一個能被隨意接納的人了。他們可以不認識任何一件農具和任何一株糧食，但他們一定要知道那張流放名單上的文字，誰都不敢觸犯上層的命令。收留了我是無異于在家中藏下一枚定時炸彈的。

我悻悻地往遠處走了很久。

我看向周圍，看向幾乎快要枯死的樹木，看向一地的碎石，我似乎可以做成一把斧頭，再砍下一些樹來，生火，建造小屋，然后再獲取一些食物，我，半年前我還是別人眼中的品學兼優的大學士，怎么能就這樣向命運屈服。之后，雖然一把不怎么像樣的斧頭被我造成了，然而它砍起樹來卻是那么的費勁，我開始去拾樹枝，但我生不起來火焰。

洛威重重拍在我肩膀的時候，我還灰心喪氣的坐在地上生火。然而下一秒，一個與我衣著同等破爛的人便出現在我眼前，他的眼神很奇怪，即使我能看出來他與我年歲相仿，但他的眼中卻飽含了歲月的滄桑。那時的我，不會想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將會怎樣影響我余下的人生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