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似乎得了精神分裂癥，時而癲狂大笑，時而悲憫哭泣，目光死死注視著屏幕上的燭龍，甚至起舞跳著祭神儀式。

男子便是東巴教的現任侍神者，木恒。

東巴教由于教義的特殊性，并無類似主教、觀主、方丈的職務和稱呼，地位最高者宣稱自己能聽到諸神的旨意，全心全意侍奉神靈，從而獲得巫術。

木恒對外宣稱，自己一歲便開智，三歲通曉多種獸語，五歲便得到東巴祖先神靈的庇護，可吞火涉水。

十二歲那年更是獨自一人深入滄淵天坑，找到遺失已久的東巴祖廟，辟谷絕食一月，終得暑神指引。

反正是怎么玄乎神秘怎么來，引來無數信眾，給本已頹圮落寞的東巴教，來個狠狠一針強心劑。

可是，只有木恒自己知道，都21世紀了，人類都開始探索火星了。

哪有什么神靈，哪有什么巫術！

他參悟過無數參悟不出什么名堂的經，修行過無數修不出結果的巫術，叩拜過無數拜不出回應的神像……

他可以蒙騙那些苦修士，那些信徒，但騙不了自己！

但是，直到……

燭龍出現，木恒宛若枯木逢春，又隱隱抓住了一線希望！

木恒自然有自己的渠道，獲取關于燭龍的一手信息。

甚至連剛成立不久的異常事物緊急反應部，他都隱有所聞。

知曉長寧國高層，最近暗流涌動，接連頒布了許多放在往日，堪稱匪夷所思的政令。

這一切的一切，都似乎訴說著一件事。

神，降臨了！

至少，燭龍這樣的巨獸，先一步出現了！

“只是，我東巴教的諸神呢？祂們何時出現？”

木恒只覺得一股濁氣在胸中橫沖直撞，根本靜不下心來打坐修行。

于是拖動進度條，又看了遍燭龍出水的場景。

越看，他便越是心神搖曳，有種過去數十載修持皆為等待這一刻的錯覺。

叮咚~叮咚~

門鈴聲響起，打斷了木恒的思緒。

他抬頭看向門禁屏幕，見是辛繞，便讓他們進來。

“嗯？怎么只有你們兩個？另外的人呢？”

木恒目光隨意掃過兩人，突然目光一凝，清晰察覺到辛繞兩人的情緒很不穩定。

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估計剛下山就馬不停蹄返回勐勘縣了。

還驚慌不定的，瞳孔顫抖，沒有半點心性！

木恒目露慍色，敲響銅鈴，低沉嗡鳴振動聲傳出，繞梁不絕，讓人頓時心生寧靜之感。

木恒端起一盞涼茶，輕啄了一口，這才面無表情的掃視兩人道：“出了何事，如此慌張，成何體統？！”

黑老頭用胳膊頂了頂辛繞。

“尊者所言極是。”

辛繞滿臉慚愧，雙手合十以表懺悔。

等銅鈴響罷十二聲后，辛繞這才穩定心緒，湊上前在木恒耳邊小聲說道，

“滄淵天坑中，我等遇到暑神顯靈了！有一人首龍身，從云霧中來的神秘生靈，刀槍不入，火鸞相隨，另外幾個小子觸怒了祂，尸骨無存。”

說罷，辛繞取出芭蕉林撿來的彈頭和一段隨身錄像。

看著彎曲的彈頭和錄像中，那水洼中模糊的赤色身影。

木恒立刻瞪大了眼睛，手里的茶杯猛地一顫直接打翻他卻渾然不覺。

他立刻從蒲團上跳起，一把搶過彈頭和錄像，臉龐漲得通紅，扭頭看向辛繞大罵一聲，

“你不早點說？扭扭捏捏的等啥呢？！”

辛繞有些委屈：“尊者，不是你說的遇大事有靜氣，修行先修性嗎？”

木恒一陣語塞，不再多說，開始詢問兩人這次進山的詳細經歷。

辛繞不敢隱瞞，從沿著河道溯源而上遇到宋姓男子開始，到意外失足折返，又到半夜聽到槍聲前往芭蕉林，遇到神秘生靈的種種細節都托盤而出。

聽罷，木恒沉默良久，突然問道，

“你口中那位馴服象王的小宋，確定也死了？”

辛繞聞言，目露遲疑之色：“應該是吧，我們在芭蕉林搜尋良久，尸骨無存，沒留下半點痕跡。若是常人，必定留下些許線索，能處理得如此干凈的……非祂莫屬。”

木恒點點頭，正思索著。

一旁的黑老頭突然開口道，

“我覺得，那神秘神靈，其實也不一定是暑神。”

見木恒、辛繞兩人的目光朝自己看來，黑老頭繼續道，

“滄淵天坑本就由于是長寧邊界，自古以來流傳著許多特殊傳說，除了我們東巴教外，各種巫民儺師都在其中留有傳承和廟宇。

那神秘生靈，的確有些龍神特征，出行有云霧相隨，但也不能斷定就是神靈，也不能認為就是暑神。”

說到這，黑老頭也滿心遺憾之色，那尊神秘生靈最后抬了他們一手，沒取性命，足以說明其是守序或者良善的存在，那么就存在溝通的可能。

如此具備超凡能力的存在，卻大概率并非是東巴教的某位神明，怎能不讓人扼腕嘆息。

辛繞聽到這，也冷靜下來，細細回憶推敲一番，發現在芭蕉林中遇到的神秘生靈，的確跟祖廟中的暑神雕像，細節上有太多出入。

強行安上一頂暑神的帽子，邏輯上過于牽強。

木恒不咸不淡的看了兩人，從最初的失態恢復了過來，緩緩坐回蒲團，擦拭打翻的茶杯，給自己續了杯普洱，這才開口道，

“爾等都是膚淺短視之見。”

兩人頓時安靜下來，迷茫的看向木恒。

“修持多年，叩拜神靈無數夜晚，如今真的冒出一尊具備超凡能力的存在，而且還有龍神特征，你們說祂不是暑神？”

木恒意味深長的說道：“祂，就是暑神。”

他前腳剛感慨蒼天涼薄，僅讓燭龍降世，東巴教的諸般神靈還未歸來。

此刻便有一樁大機緣落在自己的面前。

怎么可能放過？！

辛繞兩人都是人精，此刻聞言立刻反應過來，不由得肅然起敬。

“尊者所言極是。”

“暑神，真的降世了！”

木恒滿意點頭：“你們說暑神留下了具備流淌赤光的腳印？這便是神跡啊，我立刻連夜修改教義和經典，增加關于暑神赤足，行有火焰的描寫。”

“然后……啟程前往滄淵天坑，尋找暑神，即便沒找到祂，也得帶回留下暑神腳印的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