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蔣，最近又有什么新的作品發表，容我拜讀一下。”郝玉章遇到老朋友，心情大好。
“屁的新作。”一提到這個話題，蔣子隆滿腹委屈，“天天不是開座談會，就是去參加各種講座，忙得我連喝酒的時間都沒有，哪里還有時間搞文學創作。”
“老蔣，你知道有個叫張顯亮的作家，住在哪個房間？”
聊了半天，郝玉章突然想起這次來的目地，開口問道。
“說了半天，原來你是來找他的，我還以為你是來看望我這個老朋友的，他跟我住一個房間。”
緊接著，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你這次來，不會想買他寫的那部小說《靈與肉》版權，想把他拍成電影吧。”
“你怎么多猜到的？”
“切，這還用猜嗎，老郝，你不是我們文學圈的，可能不太清楚《靈與肉》這部小說現在有多火，全國各個雜志社競相轉載，評論員文章更是一篇接著一篇，這兩個月就沒斷過。”
“你又是電影學院的校長，大老遠的跑過來找他，除了想把這部小說拍成電影，還能是什么，我要是連這個都猜不到，還當什么作家，干脆把這腦袋摘一下來，當球踢算了。”
方源在旁邊輕笑，沒想到蔣子龍長得面相兇惡，說起話來倒是幽默風趣。
“老蔣，張顯亮同志是不是有點不太好打交道。”
“不會呀，挺和氣的一個人呀，就是有點不善言辭。”
“昨天給他打過電話，想把他那部《靈與肉》版權買下來，沒想到卻被他給拒絕了。”郝玉章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出來。
“電話里面溝通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要不我給你們說合一下。”
“那可太好了。”郝玉章聞言大喜，“老蔣，要是這次成功了，我請你喝酒，地方你隨便選。”
“行，加上這次，你可欠我兩次了，我都給你記到本子上，正好這幾天在京里，你可不許再像上次那樣耍賴了。”
蔣子隆快人快語，拉著郝玉章就往房間里走，邊走邊大聲喊道，“老張，來客人了。”
三人進得屋內，方源就看到有個身影，正坐在小方桌前，一手拿煙，一手拿著鋼筆奮筆疾書，拿煙的食指和中指早已被熏得臘黃，看得出來，這兩根手指的煙齡都不短。
“老張，先別寫了，來客人了。”蔣子隆把手里的搪瓷臉盆，放到了木架子上面。
“你們是？”張顯亮疑惑地站了起來。
“張顯亮同志你好，我是燕京電影學院的郝玉章，我們昨天通過電話。”郝玉章走上前去，握了握手。
“你好，我是電影學院的學生，方源。”
方源也走上前去，握了下手，自己的第一個劇本，就是改編自對方的小說，說起來也算是神交已久，這個手自然是要握的。
張顯亮身材消瘦，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頭頂上的毛發也缺了一大塊，看起來未老先禿，也算是當代作家們的一項通病。
“屋子太小，也沒坐的地方，要不大家都坐床上吧。”張顯亮的語氣里透著一絲拘謹。
待幾人坐定，郝玉章率先開口問道，“老張，昨天電話里你好像不太同意把《靈與肉》這部小說拍成電影，我想這中間會不會是有什么誤會，電話里沒說清楚，所以今天特地登門拜訪。”
“沒有誤會，只是我現在還不想把這部小說拍成電影。”張顯亮聲音雖然不大，語氣卻十分堅決。
“張顯亮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顧慮。”方源插嘴道。
“老張，你有什么顧慮，可以提出來。”蔣子龍在旁邊也忍不住勸道。
張顯亮停頓片刻，低聲說道，：“今年有一部小說改編的電影，上映了之后，后面發生了什么事，你們應該也看到了吧。”
一說到這部電影，郝玉章，蔣子龍，方源三人頓時閉口不語，何止看到，他們前不久才剛剛親身經歷過。
郝玉章現在才明白，這就是張顯亮不同意把《靈與肉》這部小說，改編成電影的真正原因。
房間內此時四個人都在沉默著，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沉寂了一會兒，張顯亮站起身來，像是要起身送客，郝玉章看到，不由得心中大急，他悄悄的沖蔣子隆使了個眼色。
兄弟，該你上場了。
蔣子隆清了清嗓子，“老張，你的那本小說我看過，現在別的傷痕小說，大多數只是為了批判，而在你的小說里面，我看到有一種積極向上的東西，尤其是許靈均這個人物，描寫得是真好……，我們作家寫小說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抒發胸懷，針砭時弊……”
“我當年寫《喬廠長上任記》的時候，社會上的批評和非議的聲音那也是鋪天蓋地，這些年我不照樣挺過來了，我覺得，人活著，總要為社會留下點什么，……”
“人活著，總要為社會留下點什么……”張顯亮聽到這句話，眼前一亮，嘴里在喃喃重復。
郝玉章此時也站了出來，“老張，我在這里也表個態，電影要是拍出來，有什么事我郝玉章一人擔著。”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張顯亮連忙擺手道，“我主要是怕連累大家。”
張顯亮用手使勁揉搓著頭上本就不多的頭發，考慮了片刻，像是下了某種決心，問道：“那你們準備什么時候拍攝這部影片。”
“只要你這里同意《靈與肉》這部小說的影視改編權，我們回去就馬上就開始著手拍攝，預計年底之前這部電影能拍攝完成。”
“那這部電影的導演是誰，開拍之前我想先見見他。”
張顯亮對電影的拍攝還是有一點常識的，知道一部電影的好壞，最主要的就是導演的能力。
郝玉章用手一指坐在旁邊的方源，“諾，就是他，我們學校的學生方源。”
“什么！”張顯亮和蔣子隆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老郝，現在全國雖說都在提倡干部年輕化，但你們學校可是走在了國家的前頭了，這么優秀的作品，竟然找一個學生來當導演，你們的步子是不是邁得也太快了點。”
蔣子龍在一旁搖著頭，半是認真半開玩笑的說道。
張顯亮此時也大聲說道，：“郝玉章同志，雖說我同意你們把這部作品改編成電影，但我辛辛苦苦寫出來的小說，可不是你們電影學院學生用來練手的工具。
你們覺得《靈與肉》這部小說，只不過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故事，可對于我來說，主人公許靈均和我的人生經歷是一樣的，他的人生有我的影子。
所以，讓他當導演，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