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突然下起了雪，白色的雪花飄落在少女雪白的發絲上，一時間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白發少女抬頭看了眼天空，拿著傘柄，撐開鮮紅的傘面，看了方庚一眼，似乎有讓他湊過來躲在傘下的想法。

方庚拍掉頭上的雪，笑著說道：“我知道一個躲雪的好地方，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嗎？”

少女瞇了瞇眼，點了點頭。

方庚走向少女，從她手中接過鮮紅的傘，兩人漫步于雪中。

方庚帶少女去的，是一家陶瓷工廠，工廠已經停業，站在門口就能聞到顏料的味道，工廠的門口處有著一間小屋，里面住著一名看門的大爺。

方庚敲了敲小屋的窗戶，大爺打開窗戶，能從大爺臉上的褶皺看出歲月的痕跡，大爺一只眼睛睜得圓鼓鼓的，另一只眼睛則想泄氣的皮球一般眼皮耷拉著，大爺看到方庚后，嘴巴大大地張開，能在其中看到一兩顆假牙。

“大爺，我們來找你玩了。”

“是庚啊！快進來快進來！”大爺急匆匆地打開大門，讓方庚他們進到小屋里。

小屋狹長，只有不到二十平的面積，里面塞滿了各式各樣的生活用品，很干凈，還有著北方城市必有得炕，炕里的火燒得正旺。

從雪中走入屋內，額頭上就開始冒出細小的汗珠，因覺得溫熱不自覺地開始脫外套。

大爺發現了走在方庚身后的白發少女，整個人呆住了片刻，回過神來后，開始不停念叨著：“真是美人啊，真是美人。”

大爺用力地拍了拍方庚的肩膀：“可以啊！找了個這么漂亮的女朋友回來。”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方庚看向白發少女，她把白色的羽絨服脫了下來，里面是藍白相間的校服。

“小妹妹現在還在讀書嗎？”

“嗯，我現在在讀高三。”

大爺湊到方庚耳邊：“你們差了幾歲來著？”

方庚算了一下，如果少女今年十八歲的話，跟他應該差了五年。

“五年差得不算多，多相處相處等畢業了再考慮結婚也好。”大爺似乎認定了他們兩就是情侶。

白發少女似乎并不在意大爺的誤會，方庚也只好露出苦笑。

三人聊了會家常，大爺的弟弟來喊大爺過去吃飯，大爺說他要看門，大爺弟弟說這個時節小偷都回家過年了，看個啥子門啊。

方庚說他們可以幫忙看一會，讓大爺放心去，大爺連連稱謝，跟他們說房間里的東西隨便吃，便跟著弟弟離開了。

方庚和白發少女圍坐在炕旁，一時有些安靜。

“沒想到你會和看門的大爺關系那么好。”白發少女向火紅的坑伸出白嫩的小手，里外反轉地烤著火。

“跟客戶喝完酒后在小攤上認識的，大爺他性格豪爽，幾杯酒下去就暢開聊了，大爺年輕時被騙得很慘，打工賺的錢都被騙走了，一生貧困，打了一輩子的光棍，老的時候為他人看大門，但他活得卻很快樂。”

“他說他工資每月都能剩下不少，想喝和就能喝個夠，還沒有婆娘跟他吵架，有吃有住，活得自由自在，沒有有什么比這更快樂的了。”

“說得我竟有些羨慕他了，老了以后就這樣活著可能也不錯吧。”

白發少女沒有回話，呆呆地看著炕里的火焰。

可能是因為今天白發少女第一次說起她自己的事，也可能是因為現在這個特殊的環境，方庚第一次想更靠近少女一些，他要做的第一步，是詢問白發少女的名字。

跟白發少女認識的這一個月內，方庚始終沒有去詢問少女的任何事情，包括她的名字。

方庚從白發少女的一些細枝末節的神態和話語中，察覺到了少女不想讓他人靠近的態度。

但是現在應該可以了吧。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能告訴我嗎？”

白發少女沒有絲毫的反應，呆呆地盯著火苗。

方庚又說了一遍，白發少女的神態沒有任何改變，方庚確信了一個事實。

其實這一個月的相處中方庚已經察覺到了一些跡象，但他那時還不敢下判斷。

白發少女有著間歇性失聰的癥狀。

方庚用手肘輕碰了下白發少女纖細的手臂，白發少女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方庚，方庚做出明顯口型：“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叫白雪瑞，白雪瑞豐年的白雪瑞。”

這之后，過年的每一天，方庚和白雪瑞都會見面，沒下雪時在公園，下雪時在大爺的小屋，等圖書館開放后，兩人又成了圖書館的常客。

白雪瑞告訴方庚，最近國內有一個叫網文的東西非常盛行，同班同學都在看。方庚有劇本的功底，可以試一試。

方庚開始閱讀各式各樣的網文作品，并在白雪瑞的鼓勵下，寫起網文小說，每寫一章都會拿給她，白雪瑞看完都會給出非常客觀的評價，指出優點和缺點，讓方庚得以改正。

方庚覺得自己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時光流逝，到了要上班的日子，方庚仿佛明天就要受刑一樣，精神頹廢，趴在圖書館的長桌上，心理不停念著不想上班不想上班。

白雪瑞坐在方庚的對面，微微俯首，神情沉靜認真，正刷著卷子，寫完最后一道題，她抬頭看到癱軟的方庚，向四周看了看有沒有在讀書的人。

這段日子圖書館基本沒什么人，幾乎可以說是他們兩人包場了。

“那篇小說怎么樣了？”

在白雪瑞的鼓勵下，方庚把三章小說投到了網絡上。

“已經發上去了，絕贊單機中。”

白雪瑞點了點頭。

方庚不自覺地吐出抱怨聲：“明天就要上班了，完全不想上班啊~”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啊。”白雪瑞看了眼寫完的卷子，看了眼方庚，低下頭沉默許久，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方庚用余光發現白雪瑞神情的不自然，坐直身子，疑惑地看著白雪瑞，正想說些什么。

“我最近似乎有些怠惰了。”白雪瑞捏了捏水筆。

“每天都要做七八張考卷，我可不認為這是怠惰的表現。”

白雪瑞露出苦笑：“我說的是心靈上的。”

方庚一時間沒法理解白雪瑞的意思，正思索著要如何回答，白雪瑞拿出一張新的考卷埋頭做了起來。

那之后的一整個寒假，方庚都沒能見到白雪瑞，直到學校開學，方庚才在最早上的那班公交車上再次遇到了那名白發少女，白雪瑞面帶平靜的笑容，她的話語中夾雜了一絲疏離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