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東宮之內(nèi)難覓圓滿
- 容時
- 1843字
- 2024-06-18 20:17:11
我初次見到謝懷玉時,是我進(jìn)宮不久。
我在宮中舉目無親,在一個冬日病倒后,我跪倒在太醫(yī)院門口,求一帖藥。
自然是無人理睬的,而我也沒了力氣,暈倒在雪地里。
醒來時,我身上蓋著厚厚的狐裘,我抬起眼,看見一張風(fēng)光霽月的臉,籠罩在雪夜的寒冷里。
謝懷玉撐著傘,低聲問我怎么暈倒在此。
他喚來小黃門叩開了太醫(yī)院的門,為我討來了藥。
于他而言也許是舉手之勞,卻救了我一命。
我聽聞謝懷玉因謀反被廢那日,我正在院子里繡花。
繡花針狠狠扎進(jìn)了手指,我顧不上擦去手上的血,飛奔去冷宮。
一路上不知跌倒了幾次,終究是到了冷宮門口。
我喘著氣,抬眼看見那人穿著竹青色外袍,攏著袖子垂眸看我。
那人腰間的玉佩系著紅繩,平添一分妖冶。
“你要進(jìn)去陪他?”
我跪倒在那人腳下,出言懇求。
“求主上成全,我該在他身邊的。”
我不知磕了多少頭,直至額間留下鮮紅的血。
那人最終輕笑了一聲,放我進(jìn)去。
“你此番進(jìn)去,便是背叛于我。”
我沒有回頭。
我看見謝懷玉時,他被打斷了雙腿,倒在院子里,滿身傷痕。
我撲上去擋住了還在動手的侍衛(wèi),感受到謝懷玉幾乎沒有了呼吸。
這樣的雪天,他身上燒得滾燙。
我將多年的積蓄拿出來,換了湯藥,又怕他夜里無人照應(yīng),日日睡在床邊。
謝懷玉終究是挺了過來,起先他并不愿我接近,我也只是照顧他的起居。
直至那年中秋。
許久未見的內(nèi)侍官,送來了一壺酒,和一盒糕點(diǎn)。
“陛下在中秋家宴上提起您,說也讓您享享這佳節(jié)團(tuán)圓的喜氣。”
我看著那裝飾繁復(fù)的酒壺,轉(zhuǎn)頭看見謝懷玉冷漠的神情。
心下一驚。
陛下無緣無故怎會賜下一壺清酒?
何況,我抬頭盯著內(nèi)侍官有些躲閃的眼神。
此人我記得,是那人安插在陛下身邊的眼線。
我猛然上前奪過酒杯。
“公子!”我強(qiáng)撐著笑意,抓著酒杯的手指都泛了白,“奴婢在冷宮許久未嘗過這樣的佳釀,公子便讓奴先嘗嘗吧。”
我將酒一飲而盡。
那是我第一次見謝懷玉慌了神,他沖上來打落了酒杯,卻已然來不及。
內(nèi)侍官手里的酒壺都被驚得撒了一地。
我淺淺笑著,任由謝懷玉將我擁入懷中。
“公子莫要害怕。”
我逐漸感覺到劇痛順著腹部蔓延至全身,疼得好像骨頭被人一寸寸打碎。
眼前一片模糊。
口中一陣腥甜,我咳了幾聲。
最后看見的,便是謝懷玉素凈的外袍上,暈開點(diǎn)點(diǎn)梅花一般的血跡。
以及他慌張的眼神。
那酒里果然有毒,卻不是陛下賜下的。
聽聞那日謝懷玉發(fā)了瘋,要闖出冷宮找太醫(yī)。
這樣的騷動最終是驚擾了陛下,陛下派了御醫(yī)前來,我才撿回一條命來。
只是這余毒到底是傷了我的身體。
我的眼睛不大看得清了,我再也不能繡花。
直至我發(fā)覺右眼全然不能視物,笑著將此事告訴謝懷玉時,他臉上全是痛色。
謝懷玉將我抱在懷里,一遍遍的喚我名字。
“姜雪,姜雪......”
他一遍遍撫摸著我挽起的烏發(fā)。
“你不要害怕,只要我在一日,我便護(hù)著你。”
日后的歲月里,我總能想起,謝懷玉這句略帶著顫抖、卻堅定不移的話語。
我回到小院里,喚小丫鬟們都下去,替我去看看熬著的藥。
桌上不知何時有人放了一枝梅花,下面壓著一封信紙。
我將信紙一頁頁展開。
是謝懷玉與旁人的通信。
“已查到殿下遭人陷害之證據(jù),不日便能為殿下平反。”
“殿下身邊的婢女,臣已查清,乃謝連城安插一眼線。”
而謝懷玉的回信只有一封。
“已知,孤自有打算。”
我忽而明白為何謝懷玉自復(fù)位后,半月不曾來看我。
原來,他是不信我的。
“在看什么?”
聽見謝懷玉的聲音,我將信紙放在一旁。
謝懷玉站在門前,冷的好像同冰雪融為一體。
我看著他不復(fù)方才在顧昭云面前的溫柔,有些恍惚。
“我聽聞你今日去了書房,為何不來見我?”
謝懷玉走到我面前。
“殿下早知道我是二殿下安排進(jìn)宮的是嗎?”
我躊躇許久,終究還是開了口,啟唇的瞬間卻忍不住的落淚。
“姑娘眼睛不好,日后切少落淚吧。”
我耳畔想起太醫(yī)的話語。
謝懷玉看了一眼桌上的信紙,眼里劃過了然。
“你既然知道,便該明白我留你一命已經(jīng)是寬容至極。”
我驚愕抬頭。
“我從未想過害你......懷玉,我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我也有心。”
我察覺到淚水落下,眼睛生疼。
“懷玉,我歡喜......”
“你可知我為何沒殺了你?”謝懷玉厲聲打斷。
我愣愣地看著他。
謝懷玉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幾乎要將它捏碎。
“若非你長得還有些許像她,我當(dāng)年也不會救你一命。”
我長得并不算絕色,唯有一雙眼睛,與丞相府小姐顧昭云相似,我也是知道的。
可我從來沒想過,謝懷玉是因為這個,才將我留在身邊。
心好似被狠狠刺中,疼得我喘不過氣。
“我會留你一命,你便在此地好好養(yǎng)病吧。”
“懷玉!”我叫住要離開的謝懷玉,幾乎是乞求地問道,“你對我說的話,可是有過真心的嗎?”
謝懷玉默然了一會,雙眸卻依舊是凌厲的。
“自然不是。”
好似一場幻夢破滅,我失了言語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