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歸京不久,京城的萬里煙花便凌空盛開了。大堂里人頭攢動,聲音嘈雜,賀喜聲不絕于耳,江府上空是絢爛的煙花一朵又一朵在空中炸開,好像沒有盡頭,濃濃夜色被各色煙花點亮。
少年郎,頭頂一頂金冠,身著一襲紅艷的寬袍婚服,一條金紅相間的腰封包裹住少年的窄腰,待安定完所有賓客,他便邁開修長的腿來到新房。江蔚抬起推門的手在空中停下,少女那句:“仍是一個屋檐下的師兄妹”,讓少年胡亂的思緒平定來,隨即坦蕩地推開房門,
只見少女正坐在桌前獨飲合歡酒。一襲紅衣稱出白皙嫩膚,金簪螺髻更顯明艷動人。顧婉揚起下巴將杯中合歡酒一飲而盡,隨即看向江蔚淡淡道:“江蔚,你今日辛苦,便睡床吧,我睡竹榻便好。”少女的聲音被酒潤過清清的。
江蔚坐在顧婉對面,倒了杯溫水遞給顧婉說道:“師妹喝了多少。”
顧婉接過溫水,清澈的雙眸看著江蔚說道:“不多,也就...-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杯吧。“語畢仰頭將溫水一飲而盡。
聞言江蔚舉起酒壺打開壺蓋里頭就孤零零地躺著一滴合歡酒。
萬分無奈--江蔚開口道:“師妹你醉了。”顧婉聞言柳眉緊蹙,反駁到:“不可能!我顧婉,千杯不醉...萬杯不倒!”
“滿頭黑線--江蔚嘀咕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師妹就這么放心我。”
“你說什么?“顧婉突然cua的一下起身,靠近,少女清澈的杏眼在江蔚眼前愈放愈大,合歡酒的酒香與姑娘身上淡淡的花茶香融合一齊滑入江蔚鼻尖,就當江蔚要伸手接住快因前傾重心不穩摔倒的顧婉時,
只見一抹鮮紅與眼前劃過,一股涼意在脖間升起,鋒利的匕首就快劃過少年的喉嚨,少年企圖一把奪過匕首,可顧婉勁大,他愣是沒奪下來,干鈞一發之際,江蔚大喊一聲:“顧婉!”
顧婉好似回過神來,收回匕首,乖乖端坐回原位,口中喃喃道“原來不是流氓。”
心有余悸-滿頭黑線-江某幽幽開口:“就你醉成這樣睡在竹榻上還不得摔個四腳朝天。誰說的?我沒醉!我現在就睡給你看。”
隨即顧婉便搖搖晃晃地來到大床邊,脫去鞋履,金釵都沒拔,倒頭就睡,睡前還不忘拉過被褥蓋住小肚子。不久,少女平緩規律的呼吸聲宣告著她與周公的成功碰頭。
因是新婚之夜,所以新園中的下人盡數被打發走了,江蔚呆坐著,望著房內的紅紅火火。良久,嘆了口氣,起身,靠近熟睡的顧婉。
抬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摸上上了少女發髻上的金釵,接著緩緩地輕輕柔柔地將數根金釵--取下。少女柔軟細膩的長發如瀑布般散開,落在江蔚的手上,清冷的白與反射著微弱燭光的黑交織著。江蔚取下金釵后便迅速離開了。
在竹榻上,少年的雙手緊握著,皎潔月光透過半開的窗落在他的臉上,落下了光,亦留下了影。
光與影,是雙生的。
當皇帝指婚的圣旨擺在他面前時,那是他第一次感到到深深的無力。謝江二家早已聯姻,而隨著著謝家的人才輩出,其勢力也日益龐大,而當今太后亦姓謝,謝氏勢力的龐大助長了太后的志氣,給了太后更大的底氣,這也是為什么當一半虎符在太后手中時皇上卻無動于衷。
而今皇上指婚他與顧婉只為讓江顧兩家結親,而增顧侯世家的權勢以打壓謝家氏族的發展。不僅如此,皇上還將原本簡單的官僚體系進一步細致化,增設了多個新職以加強中央集權。
他與顧婉不過是圣上手中一顆隨意擺布的旗子罷了。思及此處,江蔚扯了扯嘴角,笑了。
天下誰人不是圣上手中的旗子?但不應該是這樣的,至少他應該掌握自己的命運,少年郎正值風華正茂,本應肆意享受這自在的快活日子,如今卻與人捆綁,難以脫身,如長鷹被束,好不狼狽。
隨即他又想起了婚前,那日與顧婉在林中密會,二人皆知無法抗旨,但郎無意妾無情,顧婉說:“江蔚,你可有心悅之人?”
江蔚搖頭。顧婉道:“我亦無心兒女情長,如今圣命難違,聯姻只是緩兵之計,待他日我有資格與上面那位談條件時,你我便可重歸自由,蔚兄放心,這一日不會來得太晚。”
江蔚有所詫異,雖說師妹平日里一向有自己的主見,但當她信誓日日地許諾他會為二人爭得一個自由時,他確實有被顧婉的勇氣與信念鼓舞到。
但怎可讓顧婉一人孤軍奮戰,他們之間無論是誰得了資格都可以解救二人于水火中,自打圣旨下來的那一刻,他們便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自此,二人便約定要一起博得功成身退的那一天。功成身退眼前倒是有一個好去處。
次日,晨光曦微,江蔚便攜顧婉去給江母與江父奉酒了。少女今日身著一襲淡紫色齊腰襦裙,一根白玉簪將長發挽起,略施粉黛。
江母聽下人傳話說是新婚夫婦二人來了,也不管那么些個禮法規矩,便邁著噔噔噔的小碎步來接她的新兒媳。
“云鬒花顏金步搖,婉婉今日可是漂亮的緊。”江母贊嘆不已,一把拉過顧婉的手便入了屋。獨留江蔚一人在青煙的鳥鳴聲中凌亂。
“啥?母親剛剛念的是啥,云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這詩是寫楊貴妃的,明面上在夸楊貴妃的美貌卻意在抨擊楊貴妃與唐玄宗淫亂。讓母親少讀點亂七八糟的戲本,她非是不聽。長嘆一口氣,江蔚便入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