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被我最愛的丈夫陸恒害死。我跪躺地上，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左眼被挖，雙腿硬生生被他打斷，他左擁右抱，笑著說。

「不愧是將軍之女，這身子骨就是硬。」

在我奄奄一息，被拖走的時候，恍惚間聽到。

「嘖，沒意思，丟去喂狗吧。」

重來一世，陸恒對我說什么都愿意做的時候，我興奮的扯起嘴角「好啊，那你就去死一死吧。」

1

四月，窗外的桃花樹殘花落敗，綠意漸濃。我捏著手里的書信，再次無比確信，我重生了。重生回將軍府還沒被抄家，爹娘沒有被冤枉慘死的時候。還沒等我笑出聲，一道聲音就由遠及近，傳入我的耳朵里。「暖暖，我陸恒向天發誓，此生只有楚暖一人，如若不然，天打雷劈！」

我向前看去，陸恒四指指天，臉上的表情冷峻堅毅，仿佛天下最癡情的男子。臥槽，好油啊！上輩子怎么忍得住這個人的。

上輩子，看見陸恒這樣，我心里就像裹了層蜜一般，在這桃園里和他私定了終生。

卻沒想到，后面嗚啦啦來了一幫人，說是來捉賊的，看見我和陸恒在院子里，不由分說就認定我和陸恒有一腿。爹娘前來的時候，陸恒一子跪下，說以后會照顧好我的，此話一出，一片嘩然。

一個將軍府未出閣的姑娘，和一個陌生男子獨處，還說出要在一起的言論，還未等我說清楚，就被陸恒一嘴認定我們已經私定終生了，嚇得阿娘昏了過去，場面立馬亂成了一鍋粥。我被阿爹禁足，陸恒則是被趕了出去。

2

從這天起，我的名聲算是毀了。陸恒說「清者自清。」不用在乎外界的眼光，這時候的陸恒還只是一個窮困潦倒書生，準備去參加科舉。我在家給阿爹訴苦，說陸恒的不易和優秀穩重，讓他們慢慢接納陸恒，直到陸恒殿試取得了榜眼的成績，阿爹才開始對陸恒另眼相待。

「阿爹，陸恒是愛我的。」

「陸恒現在窮小子，不代表他以后也是，我相信他」

「阿爹你怎么這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我總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鬧得家里不安寧，阿爹正值壯年，頭發卻白了許多。看我實在是拗不住，阿爹勉強是接受了陸恒。我求阿爹在皇帝面替陸恒前美言幾句，皇帝對他的印象還不錯，沒幾天，任命書就下來了，陸恒在朝中任職禮部侍郎，正三品的官。

陸恒對我也是唯命是從，外界對他的風聲，也逐漸好了起來，三年后，陸恒升職禮部尚書，皇帝頗為重用他。

這一年，我們成婚了，從人人都不看好的一對到人人稱贊的恩愛夫妻。陸恒和將軍府這下可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后來，老皇帝行將就木，皇子奪位開始，陸恒毫不猶豫地站在后來的太子齊琛的一方。

老皇帝終究是沒熬過來，被迫下詔立齊琛為太子。不久，皇帝駕崩，新帝齊琛上位，改元景安。景安一年，前禮部尚書陸恒任命大齊左丞相，這時，就是我噩夢的開始。

3

陸恒上任丞相一年后，權勢漸穩，就當我以為要苦盡甘來的時候。陸恒開始暴露他的本性了，他納了兩房小妾，我日日以淚洗面，和小妾爭寵，卻到底是玩不過這等煙柳之人。

阿爹見不得我受苦，直接上門找陸恒討一個說法。新帝看在阿爹是開國將軍的面子上，便沒有管，只讓他們私了。

后來，將軍府和丞相府的關系越來越僵。兩年后，將軍府被查出私藏兵器，貪污軍餉，被抄了家，原本是要流放的，卻不知為何，阿爹阿娘卻被冤枉慘死。大哥領軍打仗布陣圖卻被泄露，連同十萬大軍葬身敵營。

大姐還有將軍府的其他人被流放到蠻北之地，不久也傳來暴尸荒野的消息。當年盛榮一時的將軍府卻落得這般下場。

陸恒安慰我，每日給我煮安神湯，但恰好就是這一碗下了慢性毒藥的安神湯，讓我變得越來越暴躁，易怒。

4

凜冬將至，陸恒領了一個容貌極美的柔弱美人柳若依進府，欲將她抬做平妻，我盛怒之下，推了她一把，輕飄飄的一下，她就倒在地上，開始哭訴。這套路我不知是見了多少遍。

陸恒將我禁足在宅子里，柳若依流產了，說是我推的。冬日里寒風凜冽，因為我的失寵，屋子里已經許久不點炭火了。柳若依又來我這里耀武揚威。

「阿恒現在只愛我一個人，你要是識相的話，就趕緊與他和離。」

她想讓我和陸恒和離，無非就是想讓他的兒子陸聞成為陸家的嫡長子。可笑吧，陸恒在早就在外面和柳若依搞上了，就連孩子都十歲了。當我以為他只是一個窮書生的時候，就已經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阿恒同我青梅竹馬，年少相識，你才是第三者。」

「若不是你用將軍府的勢力逼他，他怎會娶你。」

呵，年少相識？用勢力逼他？當初明明是他說心悅與我的，到頭來倒像是我像個狗皮膏藥非要貼上去一般。

5

兩個渣男賤女，活該天生一對。沒等我在再些什么，柳若依就扇了自己一巴掌，左臉立刻高高紅腫起，小臉對著我，眼淚垂涎欲滴的樣子，倒是惹人憐愛。一看她這副樣我就知道，陸恒要來了，這么多年，我已經能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么。

「楚暖！你在干什么？！」

「依依才剛剛大病初愈，你就動手打她!來人，將楚氏關進柴房，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放她出來。」

我已經不想和他解釋了，偏偏柳若依還拱火。

「阿恒，我沒事，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依依你別怕......」

廢話好多。

我直接揪起柳若依的衣領，給她右臉來了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讓她在陸恒懷里轉了一圈，我好歹也是將軍之女。這下好了，對稱了，舒服。

不出意外，我還是被關進柴房里。一個月后，不知柳若依使了什么法子，陸恒休了我。

丞相休妻的消息在京城中傳的沸沸揚揚，傳聞丞相之妻不守婦道，和外男私通，丞相大人氣急之下休妻。

我有想過逃，可是六歲的幼弟還在陸恒手里，這是我最后的軟肋，陸恒就掐準了這點。柳若依逼我在她身邊做一個婢女服侍她，不答應，就拿弟弟威脅我。

我眼睜睜看著弟弟身上的血噴了我一臉，不得不咬牙答應下來。可我一個千金大小姐，這種粗活，怎么做的慣。細嫩的雙手變得粗糙，曾經不可一世的傲嬌大小姐，就連父母都未曾跪過的人，如今卻，跪在她的腳邊，替她洗腳。不滿意的時候，連洗腳水都被灌下去，末了，雙腳按在我躬著的背上，擦腳。

當年，將軍府被流放的時候，我眾叛親離，諾大的將軍府散了，以前攀附楚家的人現在更是變成了白眼狼，恨不得從我身上咬下塊肉。曾經被恭維的人變成了柳若依，陸恒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柳若依經常帶我參加宴會，會上，少不了被刁難，只因她曾也是一個布衣之人，如今卻非常享受別人對她的恭維。這種對比，讓她感到愉悅。

秋末，皇家秋闈，弟弟卻死在了林里，被發現的時候，尸體已經發臭了。我將他和阿爹阿娘葬在一起，燒了點紙錢，又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爹，娘，是女兒不孝。弟弟，是姐姐，沒有保護好你。

6

這是我第一次在柳若依臉上看見驚恐的表情，我還以為，像她這種虛偽的人，心早就冷了呢。我將刀子一下一下插進她的大腿里，鮮血汩汩流出，迷糊了我的雙眼。弟弟死的時候，雙腳已經沒有一塊好肉了。她一邊尖叫，一邊求饒，聲音顫抖，一股騷味傳來，嚇尿了。

「楚暖，阿恒不會放你的！」

「是嗎！」

我又插了一刀。「那就一起死吧，死了也好。」

最終我也沒死成，陸恒卸了我的胳膊，我斷了他的一條腿。我癱倒在地上，手腳無力。

「楚暖，你真是好樣的！」

「過獎。」

我剛想咬舌自盡，就被他卸了下巴。「想死？放心，我會好好折磨你的。」

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我只當作狗吠。柳若依被我搞得奄奄一息，他不搞死我，還真是仁慈。柳若依養了半年，也折磨我半年。我的手筋腳筋被挑斷，武功盡毀，臉上的傷疤布滿全臉，早就看不清原來的面容了。

7

丞相府辦春日宴，兩人沒空管我，被我逃了出來，柳若依最是重視她的名聲，宴會上必要盛裝出席。

宴會正當時，怡閣突發大火，柳若依死了，死之前被我抽了兩巴掌，綁在床上。我蒙著臉，逃出丞相府。

兩天后，我還是被捉了回去，畢竟陸恒一個丞相，關系網強大。雙腿被他硬生生打斷，左眼被挖出，我一聲不吭。

「不愧是將軍之女，這身子就是硬。」

「我殺了你最愛的女人，你不生氣？」

他冷哼一聲，像毒蛇一樣靠近我。「柳若依？我倒是要感謝你這么快就動手呢。」

我心中膽寒。沒等我細想，他一刀刺向我的心臟。他左擁右抱，恍惚間，聽見他的聲音。「嘖，沒意思，丟去喂狗吧。」

8

「暖暖，我陸恒向天發誓，此生只有楚暖一人，如若不然，天打雷劈！」

陸恒身穿白袍，在這百花盛開的流云閣花園起誓。陸恒能走上那么高的位置，這張臉出了不少力，劍眉星目，一笑起來卻如冰山融化般如沐春風。

上輩子的事歷歷在目，閃現在我面前。我深吸一口氣，笑著對他說「你過來些，我看不清你。」

陸恒看到我，眼角微揚，眼眸像是盛滿了星光，他倒真的會拿捏我，這樣子看在我眼里哪哪都符合我心意。上輩子倒是沒看出來，他眼里一閃而過的輕蔑。

他走上前。「暖暖，我只娶你一人————」話還未盡，我一腳踹向他的胸膛，他向后倒去，吐出一口血，眼中迷惑之情溢出。

我大喊「臥槽，流氓，救命啊！」聲音震得樹上的鳥都飛走了。

一個黑色身影飛跑過來「流氓，在哪？」楚昭瞥見地上的陸恒，抬頭轉向我，我點點頭。

他欺身而上，揍得陸恒不省人事。等到流云閣外面來了一幫人準備進來的時候，我裝模作樣上去拉架。「哥，別打了，只是一個流氓而已，交給官府吧。」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什么流氓？誰欺負我們家的暖暖了？」

阿爹還是這么護短，我撲進阿爹懷里，眼淚不自覺流了出來。這一面，恍若隔世，不，就是隔了一輩子。陸恒，這一次，我要你生不如死。

8

陸恒被抓去衙役里呆了幾天，后來不知用了什么辦法，竟然被放出來了，現在想想，應當是太子一黨。

前世，新帝登基后，陸恒當上了左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好不風光。太子齊琛想必這時就已經和陸恒有所聯系了。

四月末，我隨阿娘去青山寺，幾天前蘇陽縣發生地震，朝廷賑災不斷，皇后和后宮妃子吃齋數日，以為祈福。

聽聞青山寺香火旺盛，皇家祈福日的地點便定在青山寺，五品官員以上都要隨行。果然不出我所料，太子身旁的隨從就是陸恒，見他看見我。

便甩便開侍衛，給他來見我的機會。

「恒哥哥，你沒事吧，上次我爹在我身邊安排了眼線，不得已而為之。」

我低下頭，露出嬌羞的表情「恒哥哥，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爹爹的。」

陸恒聽我這么說，臉上的怒氣大半。也是，我之前這么愛他，就差把命都給他了。陸恒含情脈脈地盯著我，說著肉麻的話。

「暖暖，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拖后腿的，今年科舉，我會證明我自己。」

「暖暖，上窮碧落下黃泉，在天愿做比翼鳥，造地愿為連理枝。」

我都想嘔出來了，面上還要裝作開心的樣子，上輩子陸恒是怎么裝這么久的，真是忍者神龜的轉世啊。果然人渣不是常人可以當的。

「我知道，恒哥哥。」

身后的桃花開的燦爛，我們儼然一對戀愛中的情侶，無比相配。

遠處鵝黃色的身影顫了顫，臉上的表情猙獰。柳若依轉身離去，這張臉，我化成灰都不會忘記。

目的達成。

從青山寺回去時，果不其然遇見了他們兩個。柳若依大發脾氣，陸恒在旁邊耐心的哄著。

「依依，我只是同她逢場作戲，你知道，為了我們的以后。」

「楚家勢力強大，楚暖逼我和她在一起，我沒有辦法。」

......

等到柳若依平靜下來，我就出來繼續供火，此時她還不知道，陸恒就是個雙面虎。

「恒哥哥，這位是誰啊？」

我挽住陸恒的手臂，笑吟吟打量著她，仿佛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柳若依臉色不太自然。

「暖暖，這位是我的遠房親戚，柳若依，你們可以交個朋友。」

我松開陸恒的手，阿娘就走了出來，翠香滿臉不屑「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可以與我們大小姐交朋友。」

阿娘拉住我的手「走吧。」

我裝作掙扎不開，跟著走，眼睛黏在陸恒身上，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柳若依臉色都黑了起來，一把甩開陸恒的手。

9

陸恒如上一世一樣，殿試位列第二。當他滿心歡喜想將這個消息告訴我，企圖讓我繼續在爹爹面前刷好感的時候，殊不知，我已經將他的死法都想好了。

如今皇帝年歲已高，四國如今呈現鼎立之勢，奪位之戰，必定掀起一番腥風血雨。前世，太子齊琛憑借陸恒背后的將軍府勢力成功上位。

這一世，沒有將軍府，陸恒你又該怎么辦。

沒有了我的推波助瀾，陸恒之只謀了一個正五品的官，這背后太子應當花了不少心思。想起上一世，陸恒告訴我他在禮部任禮部侍郎時，眼里除了對我的歡喜，更多的是野心。

那時的我只當是以為他是一個上進的人，我們都在為了彼此而努力。

「暖暖，以后我一定給你一個幸福的家。」

「暖暖，岳父大人那里就靠你多美言幾句了。」

「暖暖，等我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時候，我就十里紅妝來娶你。」

后來，十里紅妝是真的，但是，卻是為了另外一個人。我閉上眼，手中的酒杯顫了顫，上輩子刀刀入骨的痛仿佛就在昨天。渣男，都該去死！

「小姐，深夜露重。」

我喝完最后一杯酒，手一揮，眼前就出現一人。摸上他的臉，手掌漸漸回溫，眼中也逐漸清明起來。

「你是誰？」我的聲音已經有點沙啞了不細聽，根本聽不出里面的哽咽。

眼前人的衣袍被風輕輕吹起，清潤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有點癢。

「我是小姐披肝瀝膽的謀士。」

楚肆生的極美，幼時被賣，幾經轉折，被阿爹選定當我的護衛。他眉眼鋒利，雙眸幽深，注視我的時候，像一個無底的深淵一般。

我張開手。「抱我回房。」

上一世，楚肆渾身是血，向我走來的場景浮現在我眼前，我不由自主抱緊了他，感受到一下子僵硬起來的身體，不由得輕笑出聲。

我輕聲道「為什么不想走？你已經自由了，回楚國當一個儲君不好嗎？」

「要保護好小姐。」

我在心里嘆了口氣，真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