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那些人的攻擊,甚至需要回以更加凌厲的反擊。
他只是希望一切不可為陰私所用,不要做那自私自利的人,要做那輕名利,重實事的人。
章熙如果說之前的一切欽佩還有恭敬,都來源于史書中的形象。
那么此刻眼前的范希文范公,在他的面前更加鮮活了。
不是他在紙上看到的介紹生平的一行文字,也不是那篇傳誦千古的名篇岳陽樓記。
而是一個德行高遠,有血有肉的人立于當前。
范仲淹露出欣然的笑容,重新將斗笠給自己戴上。
然后擺擺手說道:“此行路遠,莫要在這里耽誤了時間,你如今當也以學業為重,去吧!”
章熙原本想著此行,要與范仲淹身邊再多待一段時間。
他就像是一個粉絲看見偶像的模樣。
宋少明君,卻多賢臣。
章熙也是作揖與之告別,說道:“范公,當多注重身體。”
……
章熙與隨從金寶,來到了最近的一處縣城便是仁和縣。
相比起其他各處的災荒少糧,仁和縣像是全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而作為仁和縣知縣的盧宜,正坐在縣衙內輕呷茶茗。
身穿綠色公服端坐在高位之上,不顯露情緒。
面前站著的正是從外面進來的幕僚,稟告道:“明公,據手底下人的消息,那朝廷來的范希文僅僅施粥幾日,便停了下來,然后便是大興土木。”
盧宜只是輕嗯了一聲,便沒有了然后。
幕僚繼續問道:“明公,可要為您書寫彈劾的奏疏?”
盧宜的聲音寡淡,聽不出任何的喜怒來。
揮揮手說道:“不必,退下去吧!”
幕僚見盧宜沒有回話,方才施施然退了下去。
幕僚之所以建言,要彈劾此行的欽差范仲淹。
那是因為幕僚是站在盧宜的角度上思考問題。
慶歷新政的失敗,其中便是因為觸及了大多人的利益。
而同意也使得范仲淹在朝中樹立了不少的政敵。
政見不同可私下仍舊故交不錯,那是君子的行為。
可是朝中哪里有那么多的清正君子。
盧宜的背后之人就是范仲淹的眾多政敵之一。
但盧宜是一個聰明人,不會想著借著這個機會,來討好朝中的那位。
如今他剛剛下放不久,想要調回京中,短時間內自然不可能。
即使想要做狗上去攀咬,可是也得不到實質性的利益。
這一次的聯名上疏,他不想趟渾水。
他總覺得這背后,透露著不尋常的意味。
他雖然同范希文于政途相左,可是深信他的為人,做不出這種事情。
雖然沒有想到如此做的意圖,可也猜測此舉背后大有深意。
……
“給我家郎君尋一處安靜的廂房,好酒好菜都給我上來!”
金寶作為隨從十分自然的吆喝著,他身材魁梧,看起來就十分不好相與。
尤其是這幅鼻孔朝天的樣子,酒保不僅僅不生氣,反而態度更加恭敬了。
有錢有勢得人不好說話,在他們看來理所應當。
章熙有些皺眉,他倒是不排斥飲酒,不過這具身體不過十五。
飲酒過多對身體不好,而且會影響記憶力和思維能力。
他需要讀書考取功名,自然是十分在意這些的。
于是出聲道:“酒就不必了,上一些飯菜吧!”
酒保也是應聲退了下去,金寶一看就知道是隨從,而章熙更像是主人家。
金寶目光有些詫異,以前和自家郎君出去的時候。
在勾欄里聽那些戲曲,雜耍把戲的時候,郎君都是少不了飲酒的。
他都已經幾日未曾飲酒了,肚子里的酒蟲,勾的他心里不適難耐。
不過郎君既然說不飲酒,他也不敢出聲拒絕。
章熙也看出來了身邊隨從,金寶眼里的情緒。
不過他沒有說你可以喝點,我就不喝了這種話。
他如今是趕去書院,而金寶到時候還要駕馬車會去。
喝酒容易誤事,穩妥一點的就是不飲酒。
這翠庸閣乃是仁和縣的一處生意不錯的酒樓,畢竟不是清雅的茶肆。
所以外面一些嘈亂的客人聲音,難免都會傳進來。
一旁的金寶自然也是皺眉,不過這里是仁和縣。
他也不好依仗著知州府家奴身份,呵斥其他人安靜一點。
不過這個時候,外面的聲音卻是讓金寶如何也無法忍受了。
“那章熙當真是草包,竟然被一個農家子砸了腦袋送回了家,最后竟然不作處理,當真是丟了我們這些官宦世家子弟的臉面!”
這萬松書院離仁和縣相近,所以一些書院學子休沐的時候,都會相約來到仁和縣。
當初的章熙也是其中一員,官宦世家中的紈绔子弟。
金寶從沒有覺得自己身份卑微,那是因為他認為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高門大戶。
如今他聽到有人在辱罵自家郎君,這就是在打自己的臉。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的權勢還有倨傲都是來自于章府的門楣。
他漲紅了臉,手上的經絡都清晰可見,手緊緊攥成一個拳頭。
一路上吃干糧和水,本該是嘴里淡出鳥來。
可是如今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珍饈美饌,此刻都沒了味道。
他就要忍不住起身的時候,章熙坐在對面用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入碗里。
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語氣也是格外的平靜:“坐下!”
語氣雖輕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感覺,金寶有著怵這樣的自家郎君。
若是以前的那個郎君,早就隨自己一起出去,將他們給打罵一頓。
可是這樣的郎君,情緒穩定的卻又讓他覺得有些害怕。
仿佛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恣意任性的少年郎,而是在衙門里看見的那些官老爺一樣。
有一種不怒而自威的氣勢在那里,像是他一開口,你再說話就有些失禮了。
不過他心里也有一種感覺,自家的郎君絕對不是因為畏懼而不敢出聲。
他覺得郎君自從因傷而醒來后,發生在他身上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自家郎君那個眼高于頂的人,如何會看到路邊的災民,而生出憐憫之心。
而且自家郎君如何來的頭部受傷,就是因為對方說了句,你這等紈绔子弟,不過是出身好一些,其他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