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妖,梅始黃,蒙蒙細(xì)雨蠶凋桑。靈墟抖了抖身上的蓑衣隨后抬頭看了看遠(yuǎn)處已經(jīng)若隱若現(xiàn)的層巒疊嶂,微微嘆息,隨后下意識的挼了挼懷中的大鵬,隨后一陣劇烈的咳嗽傳出
彪身上閃爍著淡淡的微光,使得綿綿細(xì)雨不至于落在身上,只是坐在背上的靈墟最近卻好像格外的喜歡這種細(xì)雨綿綿的時節(jié),而且他能感覺到自從半月前開始,靈墟的身體就開始逐漸的放松了下來
彪大嘴張開打了個哈欠,隨后低吟一聲開始加速,這一刻他已經(jīng)感覺到了背上靈墟的情緒,是種他不太理解的情緒,有歡愉也有怯懦,若是彪是人的話,自然明白,靈墟的表現(xiàn)無疑便是近鄉(xiāng)情怯
天色漸沉,雨水更加細(xì)密了,終于,靈墟看到了面前的那塊地碑看著上面那凌厲且溫柔的無事山三字靈墟眼眶微紅口中喃喃:“杏花雨,楊柳風(fēng),思如愁,輕似夢,此間溫柔,當(dāng)歸故土,”
呢喃著靈墟便下了彪背,走到地碑之前伸手去摩挲著這塊前輩留下的記憶,彪看著喃喃自語的靈墟想要偷個懶趴在地上,可是看了看地上的新泥,微微猶豫后只是上前兩步,用腦袋蹭了蹭靈墟,
這一蹭直接將靈墟給蹭的一個踉蹌直接向前走出兩步,拉回思緒看著再次后退略有驚慌的彪,靈墟啞然,隨后微微搖頭,笑著上前兩步摸了摸彪的大腦袋“走,回家”
說完轉(zhuǎn)身向著山上行去,步伐都輕快許多,大鵬從靈墟懷中探出頭來,眼中閃過一絲緬懷,自己已經(jīng)有近千年沒有回來過了吧
自己也已經(jīng)壽數(shù)過半了啊,離家越近心情越是激蕩的靈墟并沒有注意到懷中大鵬的異樣,天色徹底沉寂,今夜只有歸家的游子那充滿喜悅的心情
今夜的無名觀中只有門前燭火搖曳,一位老人靜靜地倚在門框,微風(fēng)拂過使得那盞燈火愈發(fā)晦暗,但是老人恍若不覺,今夜的雨使得這個老人格外的安心,他在期待,也在緬懷,他已經(jīng)三百七十歲了,壽元無多
靈墟輕快的步伐堅定地向著目標(biāo)進(jìn)發(fā),甚至于他的口中已經(jīng)開始輕聲吟唱,山河短,風(fēng)雨蘭,吾悅眠,司湘愿
略顯空靈的聲音隱隱傳出雨幕,半山腰那棵已經(jīng)數(shù)千年的銀杏樹下一只大黑狗動了動耳朵,抬起頭來,微微聳鼻,眼中閃過一絲精芒,隨后再次趴伏下來好似無事發(fā)生
大鵬似有所感,微微顫抖了一下,可是當(dāng)他探出腦袋想要確定什么的時候,那種被盯上的感覺卻又消失了,可是這一刻,大鵬的眼中閃爍出了一絲喜悅,就說嘛,怎么可能自己還沒死,那家伙就先死了
靈墟取下了蓑衣隨后輕甩兩下將水珠甩落,隨后疊起放在了彪背上的包裹之中,隨后將大鵬從懷中取出大鵬放在了彪的大腦袋上,咧嘴一笑拍了拍彪的大腦袋隨后猛然提速向著山上狂奔而去
半個時辰之后靈墟停在了那棵銀杏樹下,微微喘息,隨意地抹了把臉就向著銀杏下的石條走去,下一瞬,一聲嗷嗚響起,徹底融入夜色的大黑狗被踩了一腳,隨后罵罵咧咧的向著一旁挪了挪,而靈墟則是眼眶瞪大不敢置信,山上養(yǎng)的有些靈物他是知道的,但是這個大黑狗他是真的沒見過,并且,雖然天色不好,可是也不應(yīng)該踩到他的自己居然直接就一腳踩到了大黑狗
這一刻靈墟的內(nèi)心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一件在他幼時記憶深刻的事,在他剛上山的那一年,山上回來了一位老人,他帶回來一條大狗與一頭白澤,只是沒多久那條大狗便去了,被埋在了這棵銀杏樹旁,靈墟張張嘴有些不確定的說道:“你是當(dāng)年那位?”大黑狗那雙靈動的雙眸中閃過一絲嘲諷,隨后隨意地抖了抖身體便又趴了下去
靈墟向著大黑狗行禮后隨后走到青石條前坐下,微微喘息的呼吸逐漸平度,一炷香后,彪帶著大鵬飛奔而來,看著靈墟坐在樹下,彪微微猶豫,隨后猛的甩動身體將還未流下的雨水甩干身體后向著銀杏樹下走去
就在距離靈墟還有三丈距離的時候彪的渾身毛發(fā)炸起,身上光芒大盛,那張柔和不少的大臉之上已經(jīng)變得猙獰可怖,甚至于頭頂?shù)拇簌i都被忽然炸起的毛發(fā)給頂飛了出去,大鵬一臉迷茫的看著把自己彈飛出去表情猙獰可怖的彪
大鵬劃出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落在了大黑狗的背上,而后大黑狗抬頭,隨意地瞥了一眼彪,只一眼,彪便趴伏在地,幾次掙扎卻難以起身,而一旁的大鵬在看到那抬起頭的大黑狗后瞬間覺得菊花一緊,想要振翅飛走,下一瞬,就被大黑狗一個回頭就咬在了口中,大鵬瞬間僵直,很快便軟了下來
靈墟站起身,張張嘴,想要上前,但是掂量了一下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隨后苦笑著走到彪的身旁,蹲下身安撫騎起了掙扎幾次都沒有起身的大貓
彪在靈墟的安撫下逐漸平靜,只是時不時的嗚咽以及那不停抖動的身體都在證明著這一刻彪的恐懼,大黑狗將大鵬吐出,隨后嗤了一聲抬起前爪扒拉了一下裝死的大鵬,最后便繼續(xù)趴下,不再搭理這一人一虎一鳥
一陣涼風(fēng)吹過,身后的銀杏發(fā)出簌簌聲,靈墟閉目深吸一口氣,這一刻的靈墟可以說是這些年在外游歷最為放松的時刻
畢竟,游子歸家,總是驕傲的
大鵬看到大黑狗再次閉眼趴下后,瞬間翻身而起,身形變化,直接就將大黑狗壓在了身下隨后對著靈墟揮揮手便親昵的蹭了蹭大黑狗的腦袋后展開翅膀抱著大黑狗沉沉睡去,僅僅幾息時間,大鵬那均勻地呼吸聲就傳了出來
靈墟張張嘴,但是看了看依舊瑟瑟發(fā)抖的大貓,又看了看已經(jīng)從大鵬身下起身,重新找了個舒服位置趴下的大黑狗,靈墟微微吐出一口氣隨后對著大黑狗抱拳行禮后對著便向著山上繼續(xù)走去,微微嘆息,只是下一瞬就看到彪已經(jīng)跟在了自己的身后,只是平日里高高豎起的尾巴這會卻緊緊的貼在身上
靈墟微微一愣,隨后啞然一笑,摸了摸還在不停抖動的大貓,靈墟心情愉悅,翻身上了大貓,下一瞬,彪直接就四腳著地癱在了地上,靈墟一臉茫然,而在不遠(yuǎn)處的大黑狗,那張臉上卻閃過一絲人性化的揶揄
彪努力幾次后終于起身,靈墟看著已經(jīng)渾身臟兮兮的大貓,忽然不是很想騎了,隨后跳下來將手放在彪的耳后就這樣一人一彪漸行漸遠(yuǎn)
接近子時,一道人影終于是出現(xiàn)在了昏暗的天幕之下,看著遠(yuǎn)處那時隱時現(xiàn)的點點熒光,靈墟眼眶一熱,隨后加快了步伐,身旁的彪則是在一旁等到靈墟離得自己有一段距離后身上光芒閃爍,將身上的臟污震下,隨后隨意地甩動著身體,將身上的雨水抖落,輕快的小跑上前跟在靈墟身側(cè)
老人站起身,看著已經(jīng)近在眼前的人,不由得咧嘴一笑,那四去其三的門牙在黑夜中依舊暖心
靈墟站在老人身前,隨后在三步外站定,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跪伏在地,向著老人行禮,彪在一旁看到靈墟趴伏下來后也是有樣學(xué)樣的趴伏下來,將大腦袋埋在了雙爪之間
老人沒有上前只是微微開口:“好好,很好,起來吧”
靈墟聽到老人的言語后起身,微微犯紅的雙眸似有星海脫韁,即將撞破阻攔決堤而下,上前兩步走到老人身前,伸手握住了老人那冰冷粗糙手,靈墟微微一愣,隨后眼中星河決堤,洶涌而出,
彪看著相擁的兩人有些茫然,隨后甩動了兩下尾巴,站起身,看了看兩人,又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幾棵高聳樹木,隨后甩動尾巴向著遠(yuǎn)處樹冠下依舊干燥的地方走去,趴俯下身兩只前爪交疊,將大腦袋枕在大爪子上的彪打了個哈欠,隨后便不再關(guān)注靈墟,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靈墟攙扶著老人回到觀中,將老人送回房間,隨后告辭,轉(zhuǎn)身向著自己的房間而去,推開房間,點上燭火,看著那被收拾的一塵不染的房間,靈墟鼻頭微酸,回家了啊,隨后咧嘴一笑,轉(zhuǎn)身出了門,走出觀門看著已經(jīng)睡去的彪,靈墟有良多感慨,隨后上前輕輕推動彪的大腦袋
感受到有人在推搡自己,且氣味熟悉,彪張開大嘴打個哈哈,下一瞬,一只大手便伸進(jìn)了彪的嘴巴之中,直接向著內(nèi)里探去,彪的雙目瞬間睜大,隨后干嘔一下猛的起身向后退去,而靈墟則是滿臉壞笑的看著干嘔的大貓嘿嘿傻樂
彪看著忽然使壞的靈墟不由得眼神幽怨,但是很快便被靈墟的一句話給哄了過來,跟著靈墟向著觀內(nèi)走去,等到彪進(jìn)了門,靈墟才吹熄門口的燈盞,關(guān)上了大門
帶著彪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隨后示意彪睡在一側(cè)后,靈墟將彪背上的包裹卸下,隨后便熄了燈火躺在了那張心心念念的床上,很快沉沉的呼吸聲傳出,一夜無夢直到天亮,這一夜,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