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

賭坊

“嘩啦啦！”

“大大大！”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是大，我贏了！”身著紅衣薄紗的少女激動地看著點數，手掌直直地伸向輸家，輸家不情不愿地把錢掏了出來，她開心地把錢收入荷包。

“江師妹，掌門快回來了，你快歸山，別被他抓到，又讓你抄卷宗！”一道焦急的女聲在她耳邊響起。

她還沒玩盡興，但又怕被掌門罰，只得離開賭坊，走到賭坊門口就被撞到，她見對方絲毫沒有道歉的意思，頓時惱了，把人喊住:“你這人怎么回事，撞到人都不道歉！”

那人也不回頭，背對著她。

“穿著這么華貴，卻一點禮數都沒有！”罷了罷了，我有要緊事，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待她走遠，男子才慢慢回頭，模樣煞是好看，一言不發地盯著她的背影，手里緊緊握著她的桐木令牌，上面雕著個沅字，我終于，找到你了。

“殿下，您這是？”手下好奇地問道。

“沒什么，我們回去吧。”

“是。”

她開心地掂著錢袋子聽著響，腳步歡快又急促地往門派趕。

剛準備上山便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立馬將錢袋子收好。

越走近發出聲音的地方，她越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她悄無聲息地抽出劍，小心翼翼地探查著。

直到看見一個少年，他捂著腹部，倚靠在老樹上，他的皮膚在月光下顯得蒼白如雪，病態中帶著幾分脆弱，讓人心生憐憫。

她松了口氣，大步走向他，細細打量了他一番，面容清貴俊美，一雙眸子雖透著虛弱但卻出奇的深邃攝魂。

他身上的袍子用極好的料子織就，尺寸合度，很好地勾勒出他的身形，他腰間的翡玉更是彰顯著主人身份的高貴。

等等，這衣服好眼熟，這不是剛剛那人嗎，叫你撞到人不道歉，這下遭報應了吧。

她眼睛滴溜溜轉了一下，從身上翻出一張紙，快速寫了幾行字，“我可以救你，但你要先簽字畫押。”

少年聞言抬眼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清梧山江沅救我一命，我日后定重金酬謝。

他好氣又好笑，他沾了沾傷口處的血按在了紙上。

“好嘞！”她輕輕脫下他的外袍，仔細檢查傷口，然后一點一點地將與傷口處粘連的衣服揭下來，大大小小的傷口共有八處，最嚴重的還是小腹那里，傷口血肉模糊在白皙的身體上宛如綻在雪中的紅梅。

“看夠了嗎？”少年的聲音虛弱而帶著一絲戲謔，打破了夜的寂靜。

“抱歉，我這就給你療傷。”她尷尬地別過頭，趕緊從包里掏出傷藥。

她捋起袖子，輕輕吹著他的傷口給他上藥，“你別怕，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她正準備給他小腹處施藥，手就被少年攥住，“我自己來便好，你幫我把風即可。”

“那好吧。”她提起劍環顧四周。

“你怎么受了這么重的傷，而且你身邊連護衛也沒有。”她按捺不住好奇心。

“……”他沉默了。

“你不愿意說就算了，我帶你上山吧，你一個人待在這太危險了。”

他一邊自己包扎一邊拒絕，“不用，我歇會便可。”

他該不會是想抵賴吧，江沅心想，

“那我在這陪著你，這夜里野獸可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

他嘆了口氣，將他腰間的翡玉摘了下來，“這個是憑證，我不會抵賴的。”

她開心地接過，往山上走了幾步，又返回來，“算了，反正離天亮沒幾個時辰了，我在這守著你，等你的人來了，我再走。”

他閉上眼睛沉默不語，忽地出聲，

“你脖子上的長命鎖倒挺精致。”

她撈起長命鎖，斂起笑意，“當然了，這個可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給我做的。”

“很重要的人……”他看著她的側臉，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是啊，后來經歷了一些變故，便再也沒見過了，也不知道過得怎么樣了。”

“……”他不再說話，靠在樹上閉目養神。

江沅見他不欲再搭理她，索性坐到地上，數著今天贏到的錢。

“你很喜歡錢？”他冷不丁地又冒出一句。

“也不是，當年掌門收留了我，可我的資質實在是修不了仙，我不想再麻煩掌門，便想著多攢些錢給掌門以報他多年的養育之恩，如今已經攢得差不多了。”她將鼓鼓囊囊的錢袋子系好，仔細收了起來。

“那你離開門派之后想去哪。”他似乎來了好奇。

“我也不知道，但若我實在找不到去處，我也可以游歷四方。”她仰起頭看向遠處的星空。

“正巧，我也想四處游歷一番，成天拘在一處也有些悶了，不若我們一道。”

“嗯？”她立馬扭頭看向他，這家伙怎么感覺要賴上她了，他該不會是想圖謀不軌吧。

“放心，若我想害你，你現在已經沒命了。”他唇角一彎，故意調侃她。

“嘿！你一個傷患說話竟然敢這么囂張，信不信我一劍了結你。”她瞇起眼睛看著他，拿劍作勢要砍他。

“呵，我的人來了，我先走了。”他淡淡一笑，猛地起身。

她立馬按住他，“你能不能注意下你身上的傷，怎么毛毛躁躁的，我帶你去找你的人。”

“你這是在關心我？”他輕笑一聲。

“廢話，你好歹也是個傷患！”她低頭在包里翻找著，“喏！這是藥膏，一定要記得涂啊！”

他伸手接過藥膏，如獲至寶般細細打量。

他的表情也太夸張了，不就是個藥膏嘛。

“殿下，屬下來遲了。”身著黑衣的男子突然現身半跪在他面前。

“無礙。”他收起藥膏，轉眸看向她，“江姑娘，多謝你的搭救，不日，我定會攜重禮拜謝，那我便先行離開了。”

“好，后會有期。”她滿意地往山上走。

少年盯著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殿下，您何苦這般自殘。”手下看不下去了，嘆了口氣。

“今日之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的父親。”他一改對江沅的輕聲細語，對手下冷冰冰地吩咐著。

“是。”手下不再多言。

……

今日收獲頗豐，可她著實也累了，一到寢舍就胡亂洗漱了下就撲到床上，不一會便進入了夢鄉。

夢境?

“咯咯咯！你們一個都跑不掉！”滿身鮮血的巨形怪物張著血盆大口撕咬著，還有修士裝扮的人混跡其中屠戮無辜百姓握著刀將手無寸鐵的眾人攔腰斬斷。

直至所至之處，看不見一個活物，血腥味與大雨混合在一起讓人透不過氣。

一個瘦弱的女童躲在一個密不透風的暗道里，拼命捂住嘴巴，突然，“找到你了！”怪物的臉放大在她面前。

“啊！！！不要！！！”江沅大喊著醒來，身上的衣袍被汗水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