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愿以新神與舊神的名義起誓——”
貝莎似乎真情流露,揭去了從進入房間開始就戴在臉上的偽裝面具,神色莊重地說道:“我的確不清楚茵素案的任何細節,也沒有故意欺騙你,請你相信我。”
藍賽爾嘴角一抽,突然有一種自食惡果的感覺,從來都是他發誓取信別人,這次居然倒反天罡,輪到他去相信別人的誓言。
誓言頂什么用啊,能當證據嗎?
連新神和舊神都用上了,比我都要先進!
“虔誠之人,值得信任。”
為了維護之前樹立的人設,藍賽爾還是選擇了相信。
當然,他也覺得貝莎確實有清白的可能。
他早就觀察過,貝莎一共有兩個心愿。
第一個:【凜冬將至,希望平安度過這個冬天(0/1)】
第二個:【希望保全旅店,平息眾怒(1/1)】
其中第二個心愿已經達成。
而第一個心愿,說明貝莎是個踏實過日子的人,沒有做那些異想天開的白日夢。
更關鍵的是,他忽然想起貝莎在大廳時說過的話,她說,埃蒙要求她的旅店暫停供應餐食。
這顯然是一個非常滑稽而無理的要求。
茵素的價值遠遠高于飯菜的價值,在飯菜里摻茵素是只虧不贏的事實,停業之舉完全沒有必要,埃蒙這么做,純粹是故意為難貝莎。
究竟是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但也間接說明了他們兩個不是同一路人。
藍賽爾正想著,就聽見剛剛發完誓言的貝莎說道:“還有一件事我要向你坦白,昨天夜里,埃蒙大人對我審訊時,要求我交出一份關于茵素交易的賬本。
“我回答他:‘店里沒有這樣的賬本。’
“他沖我冷冷一笑,說:‘茵素價格高昂,凡是干這種壞事的,家里面一定會有記錄的賬本。’
“我搖頭說:‘我真的不清楚。’
“他又接連不斷地審問,反反復復都是那幾個問題,直到天快亮了,他才說:‘看來你是清白的,好吧,要是你找到賬本,必須第一時間交到我手里,否則就是同謀!還有,今天的問話對誰也不能說,尤其是……’”
說到這里,貝莎抬頭看了一眼藍賽爾,眼中流露出詢問的目光。
“說吧,不礙事。”藍賽爾道。
“他說:‘今天的問話對誰也不能說,尤其是那個藍賽爾,他可以殺死你丈夫,一樣也能殺死你。’我當時聽見他愿意放我出去,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大人,我知道的就這么多,其它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
藍賽爾聽完這一長串內容,聯想到貝莎一開始對待自己的態度,確實也說得通。
此時,他已經可以肯定,貝莎確實是清白的。
“那你找到賬本沒有?”藍賽爾問。
貝莎搖了搖頭。
“沒找到?”
“不。”貝莎說道,“我沒敢找。”
她眼神復雜,有膽怯也有憤怒,有憂慮也有堅定,“我情愿永遠見不到那本賬冊,即便不小心發現了,也會一把火燒干凈,我的旅店永遠不會和那種害人的東西產生瓜葛。”
“是嗎?那你可能要失望了。”藍賽爾覺得貝莎多少有點逃避現實的傾向,“我問你,埃蒙要求你暫時停業,那什么時候才能正常開張?”
“這個……他沒有具體說,只告訴我視情況而定。”貝莎回答道,“只要確認那些食客沒有出現問題就行。”
果然是這樣!藍賽爾心中冷笑,說出一個殘酷的事實:“你要是找不到賬本,永遠都別想開張,只要埃蒙愿意,隨時可以雇人上門鬧事。”
接著他將停業之舉完全沒必要的原因講述了一遍。
那純粹是個借口,一個拿捏她的借口。
貝莎聞言,臉色登時一變,“怎,怎么會這樣?”
她從沒想過埃蒙會有這樣的動機,她先前一直以為埃蒙是個好人,一心為食客們的安全考慮。
“實話告訴你吧,埃蒙就是拉你丈夫下水的人,他們兩人一個在外面私運茵素,一個在城堡里充當眼線。”
說到這里,藍賽爾不禁回想起剛穿越過來時,曾有意跟羅米合作,也是這種內外呼應的做法。
結果羅米想了想,決定收他當小弟。
當時他還有些納悶呢,好好的內應不要,干嘛非收個小弟?
原來羅米在城堡里早就有了眼線。
幸虧是存在感低微的喬斯琳前來查案,要是城堡內部安排的行動,估計埃蒙會第一時間通知羅米跑路。
當然,究竟是埃蒙拉羅米下水,還是羅米拉埃蒙下水,這就不清楚了。
但為了轉移殺夫之仇,藍賽爾自然要讓埃蒙背黑鍋,就好像三年前他替埃蒙背鍋一樣。
據說西境守護蘭尼斯特家族的箴言是蘭尼斯特,有債必還。
他還挺喜歡這句話的。
“不管怎么說,萬一你找到或者發現了賬本,千萬別交給埃蒙,因為交出賬本的剎那,就證明你已經翻閱過了,等同于掌握了埃蒙的秘密,必定難逃一死,所以——”
頓了頓,藍賽爾接著說道:“你一旦得到賬本,最好一把火燒掉。”
“燒掉?”貝莎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藍賽爾,懷疑自己聽錯了,“我如果這么做,你不就沒有證據了嗎?”
“你以為我不想嗎?”藍賽爾苦笑一聲,“只要我拿出賬冊,埃蒙立刻知道是你出賣了他,這個案子以他為主,他的權勢比我大,恐怕會在第一時間報復你,我根本攔不住。”
他一面說,一面走到貝莎身前,雙手搭在她的香肩上,“賬冊固然重要,但你的安危更重要,圣母慈悲,絕不會讓她的孩子輕易涉險,戰士賜予力量,保護弱者和無辜之人。”
實際上,光憑一冊死人記錄的賬本,根本扳不倒埃蒙。
埃蒙身為騎士之子,有一個擔任侍衛隊長的父親,又從小在玉米城長大,史蒂芬城主還收他為侍從,重重身份的加持下,不管考慮他的真實情況,還是顧及玉米城的整體形象。
除非他自己親口承認罪名,否則這本賬冊的作用,最多只是在他的人生履歷上加上污點,使其無法被冊封為騎士。
埃蒙只要選擇躺平擺爛,照樣可以滋潤地度過一生。
藍賽爾可不打算重重拿起,輕輕放下,他準備做個局,讓埃蒙以死謝罪,讓侍衛隊長身敗名裂!
然后侍衛的名額也正好可以空出來,由他頂上。
對于手搭肩膀這種過于親密的舉動,貝莎本能地有些抗拒,想要向后退縮,但聽得藍賽爾口中念著禱詞,覺得這應該是七神信徒賜予她的祝福,只好默默接受。
更何況對方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寧愿放棄追查真相,這是天底下少有的好人啊!
羅米生前雖然是她的丈夫,但死后卻是她的恥辱。
或許死在這位士兵手中,已經是羅米最好的歸宿。
貝莎默默地想著。
“如果我判斷沒錯的話,埃蒙近期可能派人向你討要賬本,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就到旅店門口喊我,最近一段時間,我都會住在你對面的胡倫酒館。”
說完,藍賽爾輕輕拍了拍貝莎的肩膀,轉身離開,推開房門時,就聽見貝莎問道:“大人,那我該怎么叫你?我是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藍賽爾想了想,回道:“血衣士兵,到時候你就喊血衣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