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鳶只看見一只錘子從巷子里飛出來，經過她眼前。

她兩只手都提滿了東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錘子徑直砸向自己扛著的電視，清晰地聽見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伴著她的心碎聲。

“砰”

錘子掉落在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冷鳶兜帽下的眸子呆呆地盯著錘子，反應過來后，隱約閃著血色的眸子里盛滿了冰冷的惱意。

她隨手把東西丟在一邊，包括壞掉的電視。

手往口袋里一揣，兜帽一壓，氣勢洶洶地往深巷里去。

冷鳶很快就看到了人，是三個少年人，大概也就高中的樣子。

其中兩個站在燈下，昏黃的燈光讓冷鳶正好能看清他們的模樣。

他們染著殺馬特的頭發，一黃一紅，紋著身，穿著扎染的衣服，一半衣擺塞進褲子里，潮的不行。

其中一個還叼著煙，表情是濃重的不屑和嘲諷，渾身上下都透著社會人的氣場。

冷鳶皺了皺眉，她不喜歡他們。

她別開目光，看向另一個少年。

這個少年明顯干凈許多，純黑的頭發蓬松，幾根呆毛凌亂地翹著。

純白的衣服被搞臟了，染上了灰，還有幾處血跡，冷鳶的眸色暗了暗。

巷子里的光只有很少落在了少年臉上，他又戴著口罩，她幾乎看不清少年的長相。

只知道他的膚色也很白，不像她這種病態剔透的白，是那種帶有血色的嫩白，很好看。

對面兩個殺馬特明顯對于她的出現很疑惑，也在打量著她，那好看的少年卻沒有抬頭。

可惜冷鳶穿的是一身黑，加上她扣著帽子，完全看不清臉，只能隱約看清衣服上的“ROSE”。

“你干嘛的？”黃毛殺馬特率先開口，語氣挺沖，惡狠狠地。

“錘子把我東西砸壞了，誰丟的？”冷鳶言簡意賅。

女孩的聲音清冷，帶著慵懶的漫不經心，音色偏冷，讓人感受不到一絲溫度，卻很好聽。

少年抬頭看她，不知是因為她聲音的緣故，還是因為驚奇于女生的膽大。

“是穆徵。”

紅毛殺馬特幸災樂禍地答，一根手指指向隱在黑暗中的少年。

冷鳶沒動，她覺得這兩個殺馬特真的好討厭，她好想揍他們。

可是那名為穆徵的少年才是砸壞她電視的罪魁禍首，這兩個殺馬特似乎是無辜的。

紅毛殺馬特等了一會，他以為的穆徵被揍的場景并沒有出現，突然出現的奇怪女生站著沒動。

他不耐煩地開口：“不動手就滾，哪兒來的滾哪兒去，別在這兒礙老子事兒。”

挺囂張的。

紅毛殺馬特話音剛落，一只拳頭就破空而來，攜著勁風和寒意，直勾勾地落到他的臉上。

紅毛殺馬特只覺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從拳頭上傳來的寒意順著他的肌膚蔓延到身上各處，蔓延到骨髓，凍得他發僵。

如果不是感受到鼻子里流出來的溫熱液體，他恐怕會以為自己已經成了一座冰雕。

冷鳶的動作太快了，快到三人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穆徵只呆呆地看著，看著少女三下五除二地把兩個殺馬特打倒在地上沒了動靜。揍完人后，少女還看似很懊惱地甩了甩手。

冷鳶確實很懊惱。

好煩，今天又不是三好市民，她想。

早知道剛剛應該早點動手的，耽誤我回家睡覺。

穆徵一直看著少女，她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像是在思考這什么。

然后……她輕踹了兩下殺馬特，像是在泄憤。

穆徵：……

他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冷鳶丟下躺在地上的二人，走到穆徵旁邊，猶豫了半天才開口：

“我不想為難你，可是你弄壞了我的電視。”

“我可以賠你一臺。”穆徵馬上接話。

在花錢和被揍中選，他毫不猶豫地選擇花錢。

“可是你還是學生吧？”賠不起。

冷鳶挺糾結的，她對這男生下不去手。

他太干凈了，也很好看，像一件藝術品，應該被人捧在手心里珍惜。

“那我先欠著你。”

穆徵聽懂了她的畫外音，倒是覺得很奇怪，面前的女生的聲音聽起來年齡和他相仿，應該也是學生才對。

她都買得起，他憑什么賠不起？

“不用了，”冷鳶口罩下的唇癟了癟，腦袋垂著，“我不能讓學生賠。”

反正電視機也不貴，下次再買好了。

“那怎么行，你微信多少？我把錢轉你。”

穆徵從沒有欠別人的習慣，不管是錢還是人情。

冷鳶被兜帽罩住的臉上露出幾分迷茫，“微信？”

是她之前看朋友們用的那個綠豆豆嗎？可是，她沒有誒。

“嗯，QQ也行。”

穆徵還以為她問的是給什么聯系方式。

QQ？

“微信和QQ……是什么？”

冷鳶不太確定，猶豫著詢問。

穆徵聽見冷鳶的問題，愣了兩秒，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這年頭還有人不知道這個？拒絕也不用這么離譜的理由吧。

穆徵聳聳肩，無所謂道：

“隨你便，那就看緣分咯，再見我就賠你。”虧的又不是他。

冷鳶沒聽出來穆徵語氣中輕微的嘲諷和冷意，她覺得他這個覺悟挺好的。

于是她只是點了點頭。

反正要上學了，沒什么時間看電視，晚一點換也無所謂。

沒等少年再有什么反應，冷鳶就頭也不回地離開巷子，把隨手放在地上的東西拎起來，回家去了。

穆徵站在巷子里，看著女生的背影逐漸遠去，直至消失。

他扭頭看了看依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兩人，臉上露出一個惡作劇的壞笑。

他走到兩人旁邊蹲下，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只筆，在兩人身上涂涂寫寫了些什么，隨后滿意地勾了勾唇，起身朝巷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