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在想什么呢?
陳晴朝他揮揮手,試圖將他的思緒拉回來。
“沒什么,牛肉還…”
話沒說完,他的余光看見陳晴已經(jīng)將盤子里的肉都吃完了。
看來是不用問了。
“咳,你剛剛想說什么?”
陳晴撇嘴,似乎是有些難為情,“我,我沒吃飽。”
高荇忍不住嘴角一彎,“服務(wù)…”
“哎,等下!”
陳晴及時攔住他,“吃別的行不行?”
“想吃什么?”
“我的意思是,去別家吃行不行?”
高荇愣了幾秒,放下刀叉,拿起身后的衣服就走。
“哎…”
“不是說要吃別家,走啊。”
一個無名的街巷人頭攢動,吆喝聲不斷。
街頭巷尾的建筑看著有些年頭,這里的人倒是格外的有生氣,有些難得的人情味。
就陳晴走過來的這么一小段路,她已經(jīng)被招呼了好幾次了,讓她一下子回到了剛來這里的時候。
“這是哪兒啊?”
高荇放慢速度,與她并肩,“城外的一個胡同,這里是日本人也不愿意來的地方。”
陳晴了然,怪不得這里的人都生機勃勃的。
“日本人那么虛偽殘暴,會放過這里?”
高荇倒是對她的話來了些興趣,“你見過日本人?”
陳晴搖搖頭,別說見過了,她在現(xiàn)代的時候也沒去過日本啊。
但是想想,一個國家對另外一個國家進行大面積屠殺,他能是什么好人嗎?
不僅不好,簡直是從根上就爛透了。
“難得我形容的有錯誤?”
“沒想到你會這么說。”
陳晴的話真的挺讓高荇意外的。
畢竟日本人一來就開始拉攏人,愿意歸順的給糧給錢給地位,橫霸一方。
表面看似一片和諧,只有真正接觸到日本人的才知道,他們藏著骨子里的自私和野心。
倒是沒想到她會給出這樣的答案。
“那你怎么知道這些?”
陳晴意識到,自己那些隱藏在內(nèi)心的現(xiàn)代化情緒,竟然在這個男人面前不知不覺的暴露了。
她尷尬的扣著手,眼睛散亂的看向周圍,“這,這不是很,很顯而易見嘛,你看,但凡真的想要對你好的人從來不會是圖你什么的,要是為了圖你什么而對你好的人肯定還隱藏更大的私心,只是時間問題。”
這個答案當(dāng)真讓陳晴組織了半天的語言,生怕自己再暴露出什么不該說的思想。
兩年前的教訓(xùn)足夠大了。
高荇看著她亂飛的眼神,沒有繼續(xù)搭話,只是繼續(xù)往前走著。
好一會兒之后才在末尾的一個攤子停下。
“就是這里了。”
高荇說完自然而然的坐下。
陳晴觀察了一番,見旁邊桌子上的人吃著涼拌菜就著酒,倒別有一番滋味。
順勢坐下,朝高荇問道:“這里有什么吃的?”
“你想吃什么?”
陳晴指向?qū)γ孀溃拔蚁氤运莻€。”
高荇看過去,轉(zhuǎn)身走到廚房的位置和老板交代了幾句,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一個瓶酒和兩個杯子。
“來一點?”
陳晴極高興的點頭。
高荇將杯子放好,倒上酒,還沒給自己滿上,陳晴已經(jīng)一杯酒下肚。
“哇,這就是酒嗎?很甜哎。”
“姑娘真是識貨,這是我自己釀的葡萄酒,就剩這么點了,全給他拿來了。”老板娘端著菜走出來,笑呵呵的說著。
“老板娘,可以教教我嗎?”陳晴眨巴著大眼睛,試圖迷暈老板娘。
老板娘聽到這句話本想答應(yīng),可下一秒神色有些惆悵,“哎,我想教,可無能為力啊,現(xiàn)在那兒還有葡萄可吃,我們的日子還有幾時。”
沉重的話題一聊,人人心中都難受。
陳晴明顯感覺到,這話一出,大家笑鬧d聲音都小了些。
“一定會勝利的。”陳晴極其認真的說著,“老板娘,我一定會學(xué)到你的葡萄酒的。”
這一句話又認真又調(diào)皮。
叫老板娘聽著爽朗的笑起來,“好,要是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把你教會。”
高荇一直沒說話,抱著手看著,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陳晴。
她,和兩年前完全不一樣。
究竟這兩年經(jīng)歷了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一定會勝利?”
陳晴拿起筷子嘗了嘗涼拌菜,好吃,她加快速度夾了兩口,“我就是知道。”又將酒杯伸到高荇面前,“再來一杯。”
“吃完再喝。”高荇拒絕給他倒酒。
陳晴氣鼓鼓的放下杯子,心中不滿,又怒氣沖沖的吃了好半天才停下筷子,一盤菜就快見底了。
高荇瞇著眼看這盤見底的菜,看來她真是沒吃飽。
“你可以回答我剛剛的問題了嗎?”
高荇抬眼看她,眼前的她又變成那個他不認識的人了。
“快了。”
“什么意思?”
高荇坐起身子,雙肘撐在桌面上,頭低著,“這里被人舉報了。”
陳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咬牙切齒道,“狗漢奸!真是狗漢奸!”
高荇被她這么一罵,不由的笑了一聲。
“被牽連了?”
高荇搖搖頭,“頂多算失職。”
這里是他在日本人占領(lǐng)北平的時候瞞著一層又一層的人擋下來的。
就在陳晴來的前一天,這個庇護所也被人報給了日本人,不知道過了今天,明天這里還在不在了。
“來咯,來咯,姑娘,嘗嘗我的手藝。”
老板娘熱情的端來一盤韭菜,放在陳晴面前,一直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等著她品嘗。
“嗯!好吃!老板娘你真厲害,一盤韭菜都能炒的這么好吃!”
“這小姑娘真會說話,比這孩子說話好聽多了!”說完又笑呵呵的回到后廚。
陳晴一筷子又一筷子的夾著,仿佛怎么吃也吃不夠。
高荇無奈,怎么有人這么能吃啊。
“別閑著,給我倒酒!”
不僅吃來勁,喝也挺來勁的。
“少喝點。”高荇一邊倒酒,一邊說,“對了,你剛剛說的狗漢奸也包括我。”
陳晴筷子一頓,這才想起來,他的身份不就是在日本人的特務(wù)科工作嗎?
行吧,他還挺記仇。
吃飽喝足,陳晴又要和高荇去那屋子里假扮另外一個自己了。
回去的路上陳晴可以放緩了腳步,她還想多做會兒自己。
許是有了些酒意,陳晴的問題也大膽了些。
“你是不是還記得我?”
前面的背影沒說話,步子更緩了些。
“你肯定記得我。”
高荇和她并肩,看著她紅撲撲的臉蛋,冷言冷語,“以后別喝酒了,你這樣很容易暴露自己。”
“我就知道你記得我。”
陳晴走路磕磕絆絆,頭不自覺的靠在他的肩膀。
高荇只好伸手扶著她的肩,以免摔倒。
“什么時候家里的竊聽器能扔掉啊?或者我們能搬出那個房子,在家還要演戲,好累啊。”
高荇沒搭話,握住肩膀的手收緊了些。
“我好想李嬸,好想張叔,我,我,我對不起他們。”
說著說著,陳晴嗚咽的抽泣著,眼淚打濕了他的肩膀。
李嬸?張叔?是他那天送她回去的那家人嗎?
是她的家人?還是她們一起的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