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事散去，老夫人瞧了眼躺在床榻上還在昏迷的姜芷筠，吩咐張嬤嬤拿來些藥膏和姜湯便離開了。

等耳邊嘈雜聲消失，姜芷筠才悄悄睜開一只眼想看看是不是都走了，忽而一眼對上姜清遙含笑的目光。

“不用裝了，人都走了。”

姜芷筠又閉上眼沉默片刻，才緩緩睜眼坐起身：“多謝四妹妹沒有拆穿。”

“我拆穿你作甚？”

姜清遙毫不把自己當外人，搬來一把鼓凳坐在榻邊，托著腮瞧著她。

姜芷筠垂著眼不肯看她。

“三姐姐為何不敢看我？”

姜芷筠：“……”

實在不是她不想看她，而是她周身那些字樣太過詭異了。

姜芷筠鼓起勇氣，悄悄抬眸便往她頭頂的金光牌匾掃去——〖古代直播〗。

這四字她都識得，合在一起便不曉是何意了。

何為古代？

何為直播？

她不知。

她只瞧見一堆井然有序的奇怪字樣圍繞在她周身，狀若虛浮，左出往右，消失不見。

【笑死，古代果然人均影帝影后，這一手暈倒時機拿捏的恰到好處，給那蘇夫人氣得臉都綠了！】

【這小姐姐都不會反抗的嗎？要我我肯定一巴掌就直接呼上去了！】

【行行好，你是第一次看這種古代直播嗎？倆這么瘦弱的姑娘，那嬤嬤手臂都有她大腿粗了，要怎么反抗？反抗了估計會被打的更慘，我倒覺得她這樣的處理方式是正確的，就是有點兒憋屈。】

【確實，像她這種剛回府，又沒娘親撐腰的，除了忍沒有別的辦法，好在被咱們遙遙撞見去請了老夫人，否則還不知道要被磋磨成什么樣呢。】

原來是她去請的。

姜芷筠盯著這些字樣沉吟不語，心中對她少了幾分戒備。

不過，這些奇怪的字樣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人在說話一樣。

好神奇。

以前，她也時常能看見一些如這一般的東西，還能聽見有的天選之人在與空氣說話，空氣中也會有一道聲音給予回復。

她娘便是如此。

姜清遙沒注意到她的眼神，端起桌上的姜湯遞過去：“三姐姐受苦了，這是祖母叫人給你熬的姜湯，趕緊喝了吧，染了風寒可就不好了。”

“謝謝。”

姜芷筠接過姜湯，一勺一勺喝著，凍僵的身子很快就暖了起來。

“祖母已經下令，你的規矩會由她找來的教習嬤嬤親自教你，還給你院兒里添置了好一些東西呢。”

聽著姜清遙在耳畔嘰嘰喳喳的說話，姜芷筠一直默不作聲。

果然如此。

若不是她回來了，她也不會被卷進這場替嫁中。

若不是得了這一門應該算是頂好的婚事，蘇夫人也不會拿她來撒氣。

最后被天選之人所救，再得到一些補償。

因果循環，自有定數，向來如此。

姜清遙支著腦袋，好奇打量著她：“三姐姐，蘇夫人如此對你，你難道就這么算了嗎？”

姜芷筠端碗的手一頓，淡淡道：“四妹妹，蘇夫人也只是怕我在外頭給鎮國公府丟人，所以才那么著急想教好我，只不過用的方法稍微極端了些，所以我不怪她。”

聞言，姜清遙內心嘖嘖兩聲。

古人刻在骨子里的階級差真可怕，都這樣了竟然還在幫蘇夫人說話。

姜芷筠余光也掃到她周身那些字樣在她說出這番話時，陡然變得義憤填膺起來。

【古人這種包子性格真的叫人生氣，難道就這樣任人拿捏了嗎？支楞起來啊，小姐姐！】

【支楞什么？你小說看多了吧！又不是人人都是主角，也不是人人都能有能力好好保護自己，逆來順受才能少受些罪，往往這樣才是常態！】

【我覺得她好可憐，小小年紀就只能認命了。】

【窒息，太窒息了。】

姜芷筠默不作聲收回視線，咽下最后一口姜湯。

但她可沒說這件事就這么算了。

“四妹妹先回去吧，我想去看看蘭芝的情況。”

姜清遙從她手里接過碗放入盤中起身：“既如此，那妹妹就不打擾三姐姐休息了，明日辰時便要出發，三姐姐可別忘了。”

“多謝四妹妹提醒。”

目送著姜清遙離開，姜芷筠才下塌翻出箱籠往竹西院下房去。

推開木門，蘭芝還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

姜芷筠黑眸微沉，打開箱籠從一堆瓶瓶罐罐里取出一盒藥膏，輕輕涂抹在蘭芝臉頰上。

冰涼的觸感散發著淺淺幽香刺激著她熱辣紅腫的肌膚，如被雪覆蓋般，輕輕掃平了那點熱辣痛感。

聞著那股子幽香，蘭芝緩緩清醒，看見姜芷筠擔憂的神色，眼眶剎那間便紅了，水光在里頭打轉。

“小姐……”

姜芷筠握住她的手：“嗯，我在。”

蘭芝紅著眼眶，虛弱地從榻上爬起來，小心翼翼拉過她的右手，心疼地看著她那被打得紅高高腫起的手背，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小姐，疼嗎？”

姜芷筠笑著收回手，安撫道：“不疼。”

蘭芝哭得更兇，抽抽搭搭道：“那老虔婆也太過分了，打哪兒不好，偏往小姐手上打，小姐的手最是金貴了，若是打壞了，奴婢怎與仙去的夫人交代？如今奴婢算是見著了這些高門里磋磨人的手段了！”

“此次吃了虧，就得長長記性，在鎮國公府不比咱再在京郊自由，日后你行事可萬不能再像今日這般莽撞了。”

今日那蘇夫人確實是想打著教規矩的旗號給她們一個下馬威。

但若是她們不給她抓到機會，她也奈何不了她們。

蘭芝還是沖動了。

“小姐，我不明白，您為何不反抗？”

一昧的順從討好可不會得到好的結果。

姜芷筠輕輕將她從床上扶起來，后背靠在木板上。

“我不是不反抗，只不過我們初入鎮國公府，只有你我相依為命，無人可用，無人給我們撐腰。

那蘇夫人明顯來者不善，若是磋磨不到我們，斷然不會善罷甘休，倒不如讓她痛快磋磨一次，換之后一段日子安寧，此事我暫且記在心里，反抗不是唯一決斷，不過是權衡利弊后最好的法子。”

聞言，蘭芝點頭應下。

“小姐，奴婢知錯了，下一次，奴婢定然不會再如此沖動。”

蘭芝擦掉眼淚，拿起那瓶藥膏，捧著姜芷筠的右手替她輕輕擦拭。

好在沒有傷到筋骨，只是看著嚇人罷了。

可擦著擦著，蘭芝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終究只是個年歲十三的小丫頭，今日這一遭定是嚇壞了。

“哭什么？”姜芷筠好笑抬起另一只手替她擦去眼淚。

蘭芝嗓音含著哭腔：“小姐，奴婢心疼您……”

小姐從小到大運氣就不好，出了許多意外，受了不少苦，沒曾想回府了也不得安生。

姜芷筠輕笑一聲，臉上帶著溫和笑意：“放心吧，你家小姐沒那么脆弱，定然不會叫人就這么欺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