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陳嶼手里拿著一個首飾盒。

他很少送我禮物，僅有的幾件禮物都和風信子有關。

“我看見這條項鏈躺在你購物車里許久了，特意買來給你當做紀念日禮物。”

他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不知是笑我沒生陳嘉儀的氣，還是在回味剛剛和陳嘉儀獨處的時光。

“可是紀念日不在今天啊。”我接過盒子就放到一邊，沒有像以前一樣欣喜得眉眼彎彎。

陳嶼的笑一下子就垮了，他攥住我給女兒掖被角的手腕，“嘉儀已經解釋過了，是我非要去看她，你垮著臉給誰看！”

“小點聲，小佳剛睡著不久。”我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讓陳嶼熄了火。

他知道自己這個當爹的，今晚的做法很出格，于是他俯下身虛虛攬住我：“對不起，今天是我做事不周全，以后不會了。”

我試著抬手回抱住他，他的臉色才稍有緩和。可我肚子里的翻騰感幾近壓抑不住。

陳嘉儀身上特有的風信子花香味熏得我想吐。

我趕緊和他拉開距離，“陳嶼，你之前對我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陳嶼下意識反問：“什么話？”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我是你這一生唯一的妻子，你會永遠愛我，珍惜我，不背叛我……”

這是陳嶼每年紀念日都會說一遍的承諾。

陳嶼的手一僵，視線挪開，許久后僵起笑臉吐出兩個字：“當然。”

其實我們倆誰都知道，敷衍的話根本不可信。

騙誰都可以，千萬別到最后騙了自己。

我仍舊像平常一樣和陳嶼相處。

每天都準備好他出門時要帶的便當，下班后做好熱乎的飯菜放在桌上等他回家，他換下來的白襯衫總會自己變干凈躺回衣柜里，他第二天參加酒會的衣服都是我搭配好再放在門口鞋柜處……

幾年相處下來，這些不起眼的日常已經成了陳嶼的習慣。

或許他逐漸離不開我的原因根本不是愛，只是享受久了被人無微不至地照顧。

做完這些事的其他時間，我都留在醫院里陪小佳。

期間，我一直讓楊欣幫我保守腸癌晚期的秘密，不告訴小佳是怕她害怕，不告訴陳嶼是怕他忍不住想提前送走我。

我知道在我死后陳嶼肯定會再找的，且大概率會和陳嘉儀成雙成對，但絕不是現在。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終于趕在小佳五周歲生日前，出院回家。

不出意料，臨近下班的時候，我又接到了陳嶼打來的電話。

“恩其，公司要在今天開酒會，我給忘了。今晚你和小佳不用等我吃飯了。”

可今天是我和陳嶼的結婚五周年紀念日，也是小佳的四歲生日啊。

陳嶼記得酒會，都不記得這些。也可能他記得，只是根本不在意罷了。

似乎陳嘉儀回來后，陳嶼就突然開始變忙。每次都有不同的理由。

那些理由得體合理，讓人挑不出錯來。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媽媽，爸爸今晚又有別的事嗎？”小佳臉上是明顯的失望。

這一年來，陳嶼已經不止一次讓小佳失望。

去年的同一天，陳嶼早早答應帶小佳去游樂園，卻在臨出門時被陳嘉儀叫走修水管。

那天小佳坐在旋轉木馬上背著我偷偷抹眼淚，她小聲嘀咕的那一句“我也想有爸爸陪我坐旋轉木馬……”狠狠刺痛了我的心。

陳嘉儀回來后，小佳的家長會再沒出現過陳嶼的身影。

搞得老師以為小佳的爸媽離婚了，小心翼翼地不敢在小佳面前提起爸爸兩個字。

一向懂事聽話的小佳，今天非要親眼看到爸爸回家。

她拿出一早就準備好的音樂盒，生日蛋糕和小游戲，安靜坐在客廳沙發上望著門口。

然而零點都過了，也沒等到陳嶼的半點消息。

小佳興意闌珊地吹了生日蠟燭，回屋睡覺。挑選已久的蛋糕一口都沒動。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鬼使神差刷上了朋友圈。

朋友圈的第一條就是陳嘉儀明媚燦爛的笑臉，酒會背景的九宮格，右下角挽著的那只手露出了陳嶼和我的婚戒。

隱晦又明顯，就差把“你孩子的爹被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哦”當做文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