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你的靈氣是她們中間最重的，我也不會放走她們的，你的命算什么？”水妖厭倦了這樣的對話，從冥界拼殺出來也耗費了她不少精力，她來這里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這樣好的獵物，正是大補。

午后的大雨簡直是老天都在幫她，吞食一個修道之人的靈氣勝得過吞食上百凡人。面前的女子靈氣不淺，方才叫嚷的女子……她的靈氣有些模糊，等會再仔細看看吧

現在，她該品嘗這人的靈氣了。

藍色的氣體從水妖周身溢出，迫不及待地撲向蘇辰靈。蘇辰靈聽到自己心臟沉重又急促地跳動，一聲一聲如此清晰。

金色的靈力宛如刺破黑夜的第一縷晨光，在藍色妖力綿延到蘇辰靈心臟前蓬勃洶涌地反擊，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撕破了水妖的妖力。

水妖疑惑的神情只維持了一剎，金色的靈力像是卷過平原的大風席卷上水妖的軀體，在令人牙酸的“呲呲”蒸發聲中，水妖尖利的痛嚎是一把刀，割開了禁錮著蘇辰靈三人的鎖鏈。

蘇辰靈雙手結印如花，結界里的空氣開始沿著特定的軌跡流動，她在封印這方天地的靈氣流動，畢竟此刻她們處于河水之下，她得協助這些不屬于她的金色靈力滅殺水妖。

星星點點的金光漸漸浮現在她周身，水妖身上的金色靈力越收越緊，如霧的藍色妖力淺淡的負隅頑抗。水妖近乎驚恐地發現，自己真的調動不到任何結界外的水流。她頭一次、第一次認真的開啟自己的能力來看蘇辰靈體內靈氣。

隨著洛寧寒和阿朦走到蘇辰靈身邊，水妖突然笑了：“原來如此，原來這才是為什么此間世界靈力充裕的原因，原來如此……”

洛寧寒扯扯嘴角：“不必故弄玄虛。”

水妖不甘地看著她們：“差一點……只差一點，如果沒有下在她身體里的禁制……”

“你從未聽過珠璣樓嗎？”洛寧寒沒有看還在用心維持咒術的蘇辰靈，“即便沒有禁制，她有個師兄……”洛寧寒停了下，“珠璣樓門下有很多弟子，你今日必死無疑。”

“我不甘心！”水妖發出最后一聲尖銳地怒喊，她徹底被金色靈力壓碎了。藍色水霧撲了蘇辰靈三人滿身，結界失去了維持者，搖搖欲墜。結界外的河水沒有了水妖在時的平靜，它們變得憤怒起來，似乎終于反應過來要驅逐不該存在于此的生物。

蘇辰靈變幻手勢，一個稍顯薄弱的護盾在結界中護住她們三人。

“我的護盾撐不了多久，我們得出去。我可以施展避水咒，我和阿朦也會內息調節。可是洛小將軍，我的上升速度沒有那水妖快，沒有內息調節，你恐怕依然會因為窒息而昏迷一段時間，不過放心，我們會在盡全力快速浮出水面的。”蘇辰靈詢問洛寧寒的意見，阿朦會的法術不多，也并非珠璣樓的弟子，阿朦會的法術全是蘇辰靈教給她的。

洛寧寒怔怔地看著她：“……我相信你。”不過，洛寧寒又笑了下，不必想這樣的法子，只怕珠璣樓很快就有人要來了。她左臉傷口微癢，抬眸望去，蘇辰靈剛放下雙手。

“我的治療術雖然并不頂尖，但可以治好的，也不會留疤。”蘇辰靈對她笑，洛寧寒快要在她的笑里落淚。

洛寧寒想起遙遠的彼方，想起蘇辰靈身上的血，想起蘇辰靈白玉般的臉上不知是笑是悲、流下的又是淚還是雪融化的水。那些畫面像夢魘圍著她，她克制住發抖的身體，身體上前想要擁抱，大腦在理智的干涉下收回這樣的反應。

一柄劍，一柄樸實無華的銀白長劍“唰”地插進蘇辰靈護盾外的泥沙中，不僅在呼吸間給蘇辰靈三人撐起更大范圍更堅固的護盾，還就地展起柔和的白光。

蘇辰靈松了口氣，同時大喜：“是元菖師兄！”阿朦也抿唇微微笑著，因著蘇辰靈的原因，阿朦對于珠璣樓各位仙人的了解大于世人，所有弟子中，他們和元菖仙人最為相熟。珠璣樓的仙人并非是真的已經飛升，這只是世人對于他們的尊稱。

洛寧寒不意外，在蘇辰靈有危險時最快達到現場的一定是她的這位師兄，元菖。元菖仙人在現在的珠璣樓弟子中位于第二位，常年在源星國和珠璣樓區域來回走動，別的國度很難見到他的蹤影——除非蘇辰靈在。

白衫青裙的少年飛落護盾中，他眉眼如星、周正雅氣，身材高挑，墨發由精致的金質發冠束著，腰上掛了與蘇辰靈相同的星月白玉佩，另有好幾串荷包，一手提著劍柄，劍柄上雕刻著星紋。

“靈靈，我來晚了，”元菖臉色因為后怕而發白，他判斷局勢的速度很快，為蘇辰靈驕傲不已，“不過恭喜！你可比我單獨殺妖的時間早。”

蘇辰靈無奈：“師兄別打趣我了，我哪有這樣的本事，不過是借用了師父保護我的咒術。歸根究底，殺了這妖的是師父，我最多最多是輔助了下。”

元菖失笑搖頭，他單手結印，蘇辰靈三人只覺一股暖流從頭至腳而下：“你還沒觀摩過除妖現場，所以不知道妖類死亡后會釋放自己的恨意，如果任由恨意纏在身上會帶來災厄。這是驅厄咒，能有效消除妖類的遺留氣息。只看一遍是很難學會的，等回到宮樓一定要讓師父盡早教你。我的話……最近恐怕得忙一陣子了。”

洛寧寒不做聲地看著二人對話，元菖這個人，只要蘇辰靈在他面前，他很難注意到旁人，哪怕是阿朦日日在蘇辰靈的身邊，元菖恐怕也不見得跟她有多熟悉。

“最近很多妖嗎？”蘇辰靈想起水妖的話，“方才那妖怪話語中的意思似乎她是從旁的世界中來的……師父有感受到什么嗎？”

元菖沉默了下，他輕輕地、小心地摸了摸蘇辰靈的發尾：“我不確定，我的感受是今日才強烈起來的。本來源星國的妖物一直很安分守己，可是今日多處狂躁的氣息在盤桓著，不少地方的小門派難以抵抗，都放出信鶴聯系距離最近的珠璣樓弟子，有些妖確實從未見聞，我與問星也有些分身乏術。”

問星仙人？洛寧寒暗想，問星仙人據說家鄉在源星國，所以在各國游歷時會更關注源星國一些，恐怕關于家鄉之地不是空穴來風

“難道真的出了什么事？”蘇辰靈只能猜測是仙界或者冥界出了問題。

“恐怕只有師父能窺得一二，我們只能做好應盡之責……靈靈，你的荷包以后別再放在行李中了，即便能感受到你的危機，我也只能根據我給你的靈物找到你的位置——你卻放在了行李中，我在長亭里都不知道去哪兒尋你。所幸師門的星月白玉佩有著咒術保護不會脫落，我這才跟隨其氣息找到你。

蘇辰靈連忙解釋：“我和阿朦要騎馬去宮樓，我是害怕荷包在騎馬中途掉落。正常情況下我們不會跟行李分開太遠，我也沒有料到今日居然有妖物攔路。”

元菖很不擅長跟蘇辰靈辯論：“……正因如此，我下次要給你一個可以戴在身上的仙器，不僅能保護你，還能讓我更快找到你。”

蘇辰靈點頭：“我們上去吧？”她低頭看她們的鞋和衣裙下擺，“全臟了。”

“上面的雨更大，”元菖側頭露出一個清秀的笑，“嗯，我會給我們開個結界的，”他環視了下周圍，這時才看到洛寧寒，他輕輕皺眉，“洛小將軍，尚辰國的軍隊可沒有按時到達。”

洛寧寒終于得以問出這個問題：“此刻是幾月幾日？”

阿朦回她：“八月八日。”

“八月八日……尚辰國天德二十一年？”洛寧寒重復。

阿朦想了下：“今年是源星國正順十八年，正是尚辰國天德二十一年。”

“是這一年啊……”洛寧寒終于知道了此為何時，她又為何在這里。

尚辰國天德二十一年七月末，明宇國與輕陽國在與尚辰的三國交界處點兵遣將，消息傳入尚京城，尚辰國國主一封密詔直達少將軍洛寧寒手中，命她立即啟程珠璣樓，尋求珠璣樓樓主，請他出山以和平方式解決戰事。

這不是尚辰國兵力弱于明宇國與輕陽國，而是因為每年七月半鬼門大開后，尚辰國的鬼物最是猖獗——尚辰國多江河湖泊，水鬼怨氣十足——大家都熟識水性，偏我被水索了命。抱著這樣的想法，每年含恨作亂的鬼物最多。

如果說源星國動物精怪漫山遍野，那么尚辰國的鬼物同樣天下聞名。

在尚辰國七八月份，朝廷往往不愿生事。更別說本來珠璣樓樓主一向提倡軍士助民、和平度日。

“妖魔就足以令天下人煩惱了，何苦以戰爭加深苦難。”這是珠璣樓樓主的名言。

“我們的軍隊此刻應當在臨近的宓陽城和附近鄉鎮中，今年的鬼物格外恐怖。正如方才靈……公主所言，怕是出了變故。”洛寧寒捋清了時間線，給了一個還算合理的解釋。

實際上這只是洛寧寒揣測，但如果本不應出現的水妖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點，本一直平和的時間出現大量妖物，這些原本未有經歷的一切出現，那尚辰自然也有新的問題。

在洛寧寒所經歷過的時間里，這個時候，大部分軍士都在往明宇、輕陽交界處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