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起躺在少女的床榻上，聽到內室另一端傳來的均勻呼吸聲，心中卻思緒不停。

十萬年，他被封印在結界之中，肉體日日遭受寒冰炙火的折磨，神志更是遭受著背叛的折磨，他怎么能忘記，那雙動人心魄的眼眸，透出的厭惡冰冷。

如今，他才剛出來就聽到她的妹妹親口告訴他，他即將與天界什么狗屁司南仙仙長的兒子完婚。

真是可笑，十萬年前思南老兒尚且接不住他三招，他的兒子又算是什么東西。

“明雨啊明雨，這就是你十萬年挑出來的好夫婿嗎？若我殺了他，見到你悲痛欲絕的樣子，也不白費我十萬年來都惦念著報仇。”上官云起內心憤恨，混沌之力翻涌。

明月似乎感應到什么，翻了翻身，不滿地嘟囔著夢話，卻聽不清說什么，睡得極其不安穩。

上官云起透過簾子看著明月的身影，又想起白日里望向他的那雙眼睛。

曾幾何時，這雙眼睛彎彎地笑著，對他說：“我心悅于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也是這雙眼睛，冷得像是淬了冰，漠然地看著他：“輸了便是輸了，魔尊既中美人計又入攻心計，甘愿以身入陣，如何怪我無情？”

上官云起痛苦地閉上眼睛，十萬年的黑暗與孤寂，十萬年的非人折磨，非但沒有沉寂他的痛苦，反而將苦難化為他在結界撐下去的動力。

只是這日復一日的仇恨，就算是殺了她也無法化解。

一道紫色傳信符擾動紗簾，飛向魔界，透露出月光清冷皎潔，落在明月的身影之上，輕輕柔柔，似是撫慰著明月的不安。她的呼吸又平穩起來。

一夜無夢。

“唔。”明月的睫毛扇動了兩下，緩緩睜開眼睛，張口想喚侍女冬青進來，忽然想到了什么，一骨碌坐起身來，往床帳的方向看去，余光卻瞥見上官云起早已收拾妥當，幻化成了秋水坐在桌邊。

“你，你怎么起這么早。”明月還是不太適應，自己的閨房里有個人坐著看她睡覺，還是個幻化為侍女的男性魔修。

“天賦異稟的修士是無需睡那么久的，你能睡那么久，可見你的資質是多么下等。”

笑不出來。明月的嘴角抽動，剛起床的好心情被大魔頭的兩句話壓到了谷底。

經過這兩天的相處，她知道這個大魔頭嘴里沒一句好聽的話，撅嘴反擊道：“我看你是年紀大睡眠少，我可是天帝的女兒，可不是你這種魔修能比的。”

上官云起沒有理她，現在不是斗嘴的時候，算算時間，也該有消息了。

天界也太平了十萬年了，在他被封印的日子里，他倒要看看享樂了十萬年的天界，看到他送上的禮物，會有什么反應。

明月看上官云起閉嘴不言，又瞬間恢復了好心情，真是好不容易能在口舌之爭中贏過他一次。

“帝姬，天帝派人來傳信，現求見于殿外。”侍女冬青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讓他候著，你帶人進來侍奉我洗漱更衣。“言語間，明月趕緊把被子抱到床上。

屋內涌進七八個侍女，節奏飛快地替明月洗漱更衣，上官云起識趣地退至殿外，冬青見“她”偷懶，不滿地嘟囔：“帝姬，你新帶來的是不會伺候人的，你將我們打發出去，她又伺候不好你，不如讓我們回殿內吧。”

明月這幫侍女是看著她長大的，她生性善良灑脫，平日里從不責罰她們，天帝偏愛帝姬，賞賜又多，能到她的殿中當差，那可是求也求不來的美事。現如今突然帶了個侍女回來，就不要她們進屋內伺候了。

要是這侍女是個會伺候人的也罷了，偏偏慣會偷懶的，主子起來不侍奉盥洗，連被子都不疊。昨晚也沒有備蒲團，臥榻上還有些許凌亂，晚上定是不曾守夜的，想到這，冬青更心疼自家主子了，又氣惱帝姬不愿留人在屋內。

“帝姬，你就讓我們回屋里侍奉吧。”其他侍女見到冬青開口，也附和道。

“好了好了，我有事會叫你們進來的，最近讓秋水呆在這就行了，你們也順道休息下。”明月沖大家眨巴眨巴了眼睛，歪頭笑了笑。

眾人還想說些什么，冬青使了眼色，扯了扯帝姬的裙擺：“是，謹遵帝姬之命。收拾好了，帝姬走兩步看看。”

明月平日里為了便于偷溜下界，不喜穿帝姬禮制的制服，都是挑素凈的常服上身。今日因著出席長公主婚宴，特許侍女好好找出平日里賞賜的首飾來打扮。

明月頭戴金絲新月攢珠釵，鬢間挽著星云交輝掛珠步搖，身著淡粉色織錦鍛裙，腰束素色祥云腰帶，耳邊點綴著流蘇珍珠耳環。

華美的首飾配上精心描繪的淡妝，襯得明月的五官更為奪目，就像月明星稀，再華麗的首飾都無法讓人忽略明月既貴氣又清麗的臉。

裁剪得當的禮服勾勒出姣好的身段，體態輕盈不做作，舉手投足間難掩帝姬的尊貴，又不失少女的嬌俏。

今日穿戴的首飾是天帝送的生辰禮，特吩咐匠人按照月元素定制的，融合了新月、滿月還有星云元素，華麗而不落俗。

禮服更是與明雨的婚服同出自仙工坊琉璃仙子之手，明雨的婚服在日光之下能折射出七彩光輝，絢爛奪目；而明月的禮服則在月光下透出點點星光，宛如身著細碎星河織成的長裙。

“帝姬穿上琉璃仙子做的衣服可真美啊。”

“帝姬本來就美，這衣服不過襯的帝姬更華貴些罷了。”

“長公主今日也是穿琉璃仙子做的婚服，以后我們帝姬成婚，我定要求求琉璃仙子做出更好看的婚服來。”

“說什么呢，我們帝姬還未曾有心儀之人呢。”

“長公主雖是三界第一美人，帝姬以后也準許我們給你打扮，定不比長公主差，肯定能覓得良婿。”

“哈哈哈哈哈，帝姬怎么還臉紅了，可經不起取笑呢。”

侍女們歡喜地望著明月，七嘴八舌地說著，笑得前俯后仰，好溫馨和諧的場面。

“好了，我要去面見父帝了，今晚婚宴結束就不必當值了，各自吃酒一醉方休，慶祝長姐新婚。”明月雖有些惱她們開玩笑，卻也難掩內心雀躍，侍女們都快把自己夸上天了，不知道今日晚意哥哥見到自己今日的打扮會不會眼前一亮呢……

“多謝帝姬。”侍女們扶著帝姬到了門口，一路上嘰嘰喳喳的，直到見到守衛大家才收了聲，規規矩矩站著。

上官云起聽見聲音，眼神往明月來時的路望了望，只見明月逆光而來，先見到的是那一身華服，正當他些許驚訝于她今日的裝扮，一張絕色容顏闖入眼簾，與昨日狼狽反差鮮明。

只見明月與侍女們說說笑笑，那雙眼睛彎出好看的弧度，眼底光芒璀璨奪目，堪比皎月，他每每看到這雙眼睛，都不禁沉溺。

他不禁覺得舌尖有些微微發麻，他用牙齒咬了咬舌間，強硬地偏開頭挪開目光，目視前方。

“秋水，與我一同前去吧。”明月礙于一線牽，只能同大魔頭一起前往凌霄寶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