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

嫂子下體流出的羊水，奶奶、媽媽和哥哥的視若不見，耳旁那不間斷的痛呼聲一遍遍刺激著我的神經。

我沖了出去，心里抱著一定要趕緊把嫂子送去醫院的念頭，請來了村長和幾位有話語權的長輩。

村長的到來打斷了神婆的施法。

看到嫂子她那慘白的臉色，村長害怕出事，二話不說怒斥了奶奶讓她送嫂子去醫院。

奶奶無奈只好讓大哥將嫂子送去了醫院，賠著笑送走了村長他們。

剛送走，轉過身，奶奶一巴掌重重落在了我的后腦勺。

“你個死賠錢貨，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是不是就盼著我們家后繼無人？要是這次生的不是男娃子，我就把你扔河里淹了。”

媽媽也氣急了，操起了旁邊的掃帚，一下又一下重重打在我身上。

“當年要不是你讓我犯惡心，沒喝完最后一杯石灰水，我就不是生你這個賠錢貨了。被你害得生不了娃子，還想害你哥沒男娃子，看我不打死你。”

兩人輪番上陣，我差點就被打死在那個侄子出生的晚上。

最后，嫂子誕下龍子的消息傳回家，我才得以解脫。

醫生說，但凡送晚一點，孩子就有窒息而亡的風險了。

“上天保佑，沒被賠錢貨破壞了福運。”

“洪家列祖列宗保佑，洪家有后了。”

這輩子，不知道祖宗能不能好好保佑了。

神婆嘴里還在念念叨叨著。

此時，倚靠在椅子上的嫂子，無意識地咬住嘴唇，發出一聲痛呼。

“小柔，再堅持下，生下大胖小子，咱家的大功臣就是你了。到時候奶奶給你燉個雞湯補補身子。”

奶奶笑開了花，就像盯著絕世珍寶一樣看著嫂子的肚子，眼里的蜜就要滲了出來。

大哥似乎有點恐慌，忍不住向奶奶確認：“小柔痛得這么厲害，孩子不會有事吧？”

“你懂什么，女人生孩子都有這么一遭。生得越難受，孩子越聰明。”奶奶樂呵呵道。

“就是，當年生你的時候我痛了整整一天。這不，你現在多聰明。”媽媽也樂著附和道。

又折騰了半小時，神婆終于完成了作法。

嫂子這時候仿佛緩過了勁，除了嘴唇愈加發白，已經能坐直了身子。

奶奶送走了神婆，才慢悠悠地叫大哥帶嫂子上醫院。

“二丫，你也一起去吧。這是我們洪家的大喜事，今天讓你這個女娃子也見識下。”

說完，我們全家一起向市里的醫院出發了。

可在醫院里，原本打定主意這輩子不再多管閑事的我，卻被迫出手了。

也因此，徹底改變了我這輩子的命運軌跡。

等嫂子送到醫院，羊水已經基本流干了。

護士扶住嫂子，忍不住道：“你們家屬怎么回事？孕婦羊水都流干了你們才送來！”

醫生檢查了嫂子的情況，立即把嫂子推進了手術室。

“什么回事，不是都請了祖宗保佑了嗎？咋還要手術呀！”奶奶嘴里不停念叨著，“祖宗保佑呀，保護曾孫平平安安的。”

媽媽和哥哥圍著手術室門口來回繞，時不時抬頭看向手術室門口。

等了許久，手術室的門終于打開了。

“醫生，我的曾孫怎樣了？”

“我的孫子還好嗎？”

“我的兒子…”

我站在遠處，看著他們一窩蜂上前圍住醫生。

“母子平安，但寶寶不足月且缺氧時間較長，目前我們建議進行NICU監護。”

醫生摘下口罩，露出了一張溫潤如玉的臉，眼眸中透露出一絲疲憊，溫和地回應著。

“祖宗保佑，那我什么時候能去看我的曾孫。”

“對啊，我的兒子呢，我要看看他。”

他們只聽到“母子平安”。

全然不顧醫生接下來說了什么。

在他們眼里。

兒子才是最重要的。

主治醫生繼續耐心地解釋著寶寶現在的狀況。

直到此刻，他們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太晚送來醫院，寶寶缺氧時間太長導致了腦部受損。且寶寶不足月，現在好不容易搶救回來，最好的治療方式就是轉入EICU繼續監護治療。可EICU的治療費用高昂……

可他們又怎么會承認是自己的問題呢？

“什么意思？還要治？”

“我在家里天天各種好東西供著她，寶寶怎么可能會腦子有問題？你個死庸醫。”

大哥一把撞開了醫生，往外邊沖了出去。

我心里隱隱有些不安，大哥這個架勢莫名眼熟，總感覺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造孽啊，遇到庸醫了，醫院騙錢啦！”

“還市醫院呢，花了這么多錢，結果還要我們繼續花錢。”

奶奶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拽著醫生白大褂的衣擺，另一只手作勢在臉上來回擦。

“醫院害人啦，我的孫子被治傻了，還我聰明的乖孫呀。”媽媽也連忙大喊著。

媽媽見我還呆呆站著，一把將我扯了過去，手往我大腿一擰，我整個人不受控地跪了下去。

“蠢貨，還不趕緊配合我們。”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層層人墻壓得人透不過氣。

醫生清雋的臉都憋紅了，他試圖解釋：

“沒有，我們都是嚴格按照醫療規范進行治療的。我保證……”

醫生的話還沒說完，人群中被擠出了一條道。

大哥從外邊沖了回來，一只手撥開人群，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電光火石之間，我想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我從地上爬起來，大哥已經來到了醫生身前。

“躲開！”我下意識大喊。

來不及了。

大哥猛地抬起背在身后的手，手里拿的是尖頭水果刀。

“你這雙手既然不能救人，那就不要了。”

“不！！”

我來不及拉開他，只能飛身擋在了刀前。

尖銳的刀瞬間刺破了我的皮肉，刺穿了我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