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江天華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我都沒接。

大概他也厭煩了，我的手機才終于安靜下來。

我恍惚地想起洛洛這短暫的一生。

洛洛才三歲多，剛上幼兒園。

從小嬰兒開始，江天華對他就很嚴格。

洛洛一歲還沒到，他就要求洛洛單獨睡一個房間，想讓他自己學吃飯，想給他戒掉尿不濕。

他甚至沒怎么抱過洛洛。

我曾問過他為什么，他說，他希望洛洛成才。

他說，我已經是慈母了，如果他不做嚴父，洛洛就是一個被溺愛的孩子，會被我毀掉。

我信以為真。

祁玥的丈夫林朗去世后，我才知道江天華的父愛不是我和洛洛看到的那樣。

江天華會溫柔地哄木木，會給他買玩具，會陪他睡覺，甚至會讓他叫自己爸爸。

我覺得不妥，江天華卻斥責我壞心眼。

“木木只是個孩子，他失去了爸爸，我又是他干爹，他不叫我爸爸叫什么？”

“況且他這么小就失去爸爸，我對他好點不應該嗎？”

那時，他對我的疑問表現出很大的失望：“童瑤，你心太臟了，所以你看什么都覺得有問題。”

那天，我們吵了很大一架。

洛洛嚇壞了，他拉著我的手小聲跟我說：“媽媽，木木沒有爸爸，我把我爸爸借給他，等他有爸爸了就會還給我啦！”

他伸出小小的手替我擦眼淚，安慰著我，雖然看江天華抱林木木的時候，他的眼里滿是羨慕。

到最后的生死關頭，江天華的懷抱依然只向林木木展開。

這樣的江天華，不配再參與洛洛的任何事情。

暫且處理了洛洛的后事，我打車去了最近的醫院，想給自己處理一下傷口。

卻在急診遇到了糟心的人。

醫生正在給祁玥包扎手上的傷口，祁玥把頭埋在江天華懷里，撒嬌說不敢看。

江天華溫柔摸摸她的頭，林木木抱著她的腿奶聲奶氣地安慰她。

我看得直犯惡心。

路過的護士無意間看到我的手，驚叫出聲：“哎呀你這手！你這臉上身上都是傷口，你怎么還在這里排隊？”

她把我從隊伍中擰出來，拖到醫生面前：“快幫她處理一下。”

我的手里嵌著細碎的玻璃碎片，還在淅淅瀝瀝地滲血，嘴唇因為失血有些蒼白。

江天華驚訝地看著我，沖上來就搖晃我的肩膀：“我兒子呢？給你打電話怎么不接？你怎么上了殯儀館的車？到底怎么回事？”

“誒誒誒！”護士不滿地推開他，“你這人怎么回事？沒看到她都傷成這樣了，得趕緊處理一下傷口嗎？”

江天華激動地推搡護士：“你讓開！”

護士被他推倒在地，大叫著保安。

急診室變得混亂起來。

江天華顧不上其他，只是死死抓著我的肩膀：“問你話，我兒子呢？”

我仿佛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只輕輕揚了揚下巴：“你兒子不是在那？”

林木木害怕地抱著祁玥的腿，見我陰氣森森地看向，更是嚇得直往祁玥背后縮。

祁玥蹲下抱住兒子，不滿地沖我發脾氣：“童瑤，你在這里發什么瘋，別嚇到我的木木。”

江天華手上的勁兒越來越重，他紅著眼瞪我：“別跟我裝怪，你知道我說的是洛洛。”

我冷笑：“你這會想起洛洛了？你有什么資格提起他？”

“我告訴你江天華，你不配！”

江天華喘著粗氣，重重地甩了我一巴掌。

急診室一下子安靜下來。

我捂著臉，舌尖清晰地感覺到嘴里彌漫的血腥氣息。

周圍人竊竊私語。

“什么情況？這男的不是陪老婆孩子來包扎嗎？怎么又打這個女的？”

“小三找上門來了？”

有明事理的不屑地說：“沒聽他問兒子嗎？肯定是陪小三來看病，被正室抓包了。”

“這女的傷痕累累的，好慘啊。”

“這男的比較慘吧，他不是剛經歷了那場車禍嗎？運氣好才沒事的。”

江天華像是才回過神，他手足無措地看我：“對不起瑤瑤，我只是太著急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俯下身來扶我：“你還好吧？”

我狠狠一把推開他尖叫起來，眼神里充滿著瘋狂和絕望：“別裝了江天華！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洛洛死了！他死了！”

“江天華，我要跟你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