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著,常景生便開始細細觀察起面前兩人的面相。
先看那老人,山根橫斷如刀削,印堂懸針紋直插命宮,顴骨高聳如狼顧之相,地閣尖削似鷹喙,
青灰色面皮布滿蛛網狀血絲,左眉中斷如遭雷殳,右眼下三寸生赤斑,法令紋深陷成溝壑狀,白睛渾濁帶血翳,黑瞳極小如針尖,眼尾魚尾紋呈倒鉤狀分岔,左耳殘缺如鼠嚙,右耳后三寸有銅錢大青斑,儼然一副兇惡之相。
再看那書生天庭狹窄如覆舟,眉骨突出似檐壓目,鼻梁細挺卻帶三曲節,下頜生雙尖如毒蝎尾,慘白面皮泛青氣,唇色紫黑如中蠱,右顴骨處有梅花狀朱砂痣,雙瞳間距過窄成斗雞眼,白睛占七分呈三白眼,臥蠶部位發黑如半月形胎記,十指關節異常粗大,指甲縫滲著暗紅污漬,右手虎口有墨漬浸入皮膚形成的“文殺紋“,一副狠戾陰損之相。
此時常景生心下一驚,想著這兩人定非什么良善之輩,尤其是那書生,剛才那番話或許是在暗中算計些什么。
果不其然,在安撫了眾位村民后,兩人一起走到了一間房子里,兩聲“嘎吱”后,老人直接開門見山的問出了心中疑惑。
“你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那書生聽后卻是輕聲一笑。
“這件事的始末你我一清二楚,那道人出現在這里絕非巧合,我看了一眼,他腰間系有青云觀的玉佩,證明此人確實是青云觀的道士,今夜就是劫起之日,哪怕是一點點的戰力我們也不能浪費,我們是缺一個羔羊,但是不能亂抓濫用。”
“你的意思是想利用他幫我們除掉那個家伙?”老人問道。
“是也不是,能被我的鎖靈符輕易鎖住,證明他的修為也不怎么樣,更多的是拿他當誘餌,或者說是食餌。”說著那書生舔了舔嘴唇,眼神中流露出一股熾熱感。
“若是讓他僥幸活了過去呢?”老人惴惴不安的問道。
“他活不下去的,這些人為什么失蹤,為什么變成白骨,你我再清楚不過,都不過是些鬼蜮伎倆,若是被他得知真相傳出去,你我都要完蛋,多年前我們親手造的孽,今晚無論如何都該做個了結了,這些得知真相的家伙,也都要死!”
那男子眼神突然變得瘋狂但又迅速恢復了平靜,他走到老人身邊,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聲道“不用擔心,一切都還在我的算計當中,他的出現不過是小插曲,這場煞劫我們一定會撐過去的。”
老人不語,只是驀然移了視線,盯著門縫里滲出來的光沉思。
……
另一邊,常景生雖然被捆在樁子上,但是由于村中青壯的減少,無法分出過多的人監護,再加上大家對那兩個家伙的信任,周圍的把守并不算嚴格。
“喂!真是你這個家伙殺了阿槐的父親?”
在常景生昏昏欲睡之際,一個稚嫩的孩童聲音傳來,還未等常景生睜眼看清來人,一粒石子直接砸在了他的臉上。
“哎呦喂!你們這幾個小鬼!”
常景生一個吃痛,直接打起了精神,卻見面前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鼻涕橫流頭戴虎頭帽的小胖墩兒,在其后面站著幾個孩子,年紀看起來都不大,大概都是十歲左右的樣子,其中一個被一群孩子緊緊的護在后面,常景生抬頭看去正是被抓時看到的那個孩子。
“哎呦喂?還敢叫我們小鬼,我看你是不知道你虎爺的威風!”
說著那小胖墩又撿起一塊石頭丟了過去,但這次卻失了水準,打偏了。
“就這?”常景生看著那粒離自己還有十幾厘米遠的石頭露出了不屑的眼神。
那小胖墩也是覺得有些打臉,叫嚷著定是常景生用了什么邪術讓石頭跑偏的。
“邪術?休把本座和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家伙混為一談,我可是正道出身,修的是上清道法,練的是天元真氣。”
“既如此那你為何要傷害村里的人?”人群中一個藍衣小男孩顫聲問道。
“我說不是我做的,你們信嗎?”
“我信你個……”虎頭帽孩子話還沒說完,阿槐突然打斷道。
“我信!”
“啊?”其他所有孩子都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阿槐。
“阿槐,你在說什么啊,他可是殺了你的父親啊,你是不是被他下了什么邪術說胡話了?”那個藍布衣小男孩問道。
“不,我總覺得兇手另有其人。”
“證據呢?”其他人問道。
“聽村長說之所以會召集人去那個地方是因為昨夜那里有很多雷電劈下。你們沒去過發現他的地方,當時現場一片狼藉,他當時躺在一片骸骨中,那些骸骨也是焦黑的,若是活人被劈起碼應該留有皮肉,如果雷是他召來的,那他當時面對的就已經不是人,而是骸骨了,所以我覺得兇手另有其人。”
周圍人聽阿槐這么一分析也覺得有些道理。
“你這么說也確實,實不相瞞,我一直覺得爺爺他們最近神神叨叨的,好像有什么瞞著我們一樣,我問他他也不說,尤其是抓住他之。按理來說抓住兇手了皆大歡喜,可是我總覺得爺爺心中的怨愁好像更深了。”虎頭帽少年說道。
“爺爺?”常景生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兩個字。
“對啊,就是那個非常魁梧威嚴無雙舉世無敵的村長,他就是我的爺爺。”虎頭帽少年叉著腰,一臉自豪的說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們這些小孩子能到這里來,我還以為那群看守的人都死了呢。”
“砰!”一陣刀槍跺地的聲音傳來,里面藏有隱隱威脅的意味。
“哼,一群大人想不明白的問題,被兩個孩子輕易想通了,真不知道是真蠢,還是裝傻充愣。”
“誒?你不是說你是來降妖除魔的嗎?你不會已經把兇手除掉了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今晚真正兇手不來,你不就成了兇手了?”一個小女孩說道。
“要不我去勸勸爺爺?”虎頭帽少年道。
“沒用的,這些話我已經和那家伙說過了,他不會聽的。”常景生搖搖頭道。
“那我們怎么辦?要不你們想辦法引開那些守衛,我悄悄把他放了?”虎頭帽少年對著其他孩子商量道。
“哈哈哈,你們有此心證明你們還算明事理,看來這個村子也不盡是一群蠢貨,沒有關系的,你們什么都不用做,不會出事的。”常景生微微笑道。
“真假?我看你被捆在這里,還被章先生貼了符,可不像能沒事的樣子。”虎頭帽少年說道。
“哈哈哈,不過是些小手段罷了,奈何不了我,相比于擔心我,不如擔心擔心你們自己,看看太陽,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快回家吧,我懷里有幾塊雷擊木,你們各自拿好,一定要貼身放著!今晚無論出了什么事,千萬別出來,聽到了沒有?”常景生突然一臉嚴肅的說道。
其他幾個孩子聽后不明就里,也不敢伸手去拿,倒是那個小虎頭帽頗為大膽,抓了一大把,分給了眾人,多余的幾塊還讓他揣進了自己的口袋。
“你這小鬼。”常景生見后無奈的笑了笑,看著將落的太陽,和遠處那沖天的煞氣陷入了沉思。
“看來不能輕易就這么走了啊。”
……
深夜,無月。
天空烏云密布,空氣里夾雜著莫名的腐臭味,濕熱的風裹挾著焦躁壓在人們心頭,一陣激烈的犬吠突然傳來,似乎暗示著今晚要有什么大事發生。
“叮鈴叮鈴……”
幾乎是同一時間,常景生的尋妖鈴,和村子里各門檐下的鈴鐺突然作響。
“居然都是尋妖鈴嗎?看來這個村子沒我想的那么簡單啊。”常景生獨自咂摸道。
只見一個體型壯碩,身高兩丈的身影在村門口不遠處浮現,借著火光常景生勉強看清來者形貌,只見那怪頭部幼小,五官皺巴在一起像是干枯的樹皮,身軀粗大,足有十幾人合抱之寬,左腿粗短,右腿細長,使身體呈現一種詭異的傾斜,再看其雙臂壯如巨猿,就是不知為何手指只有一節,體表也長滿了莫名的疙瘩,每一個疙瘩都有成年人頭打小。
“咕咚咕咚咕咚!”
那怪張嘴咆哮,卻只發出了類似液體沸騰的聲音,只見房梁上的尋妖鈴突然碎裂,周圍懸掛的燈籠滅了一半,而另一半則是亮起了詭異的紅光。
“哼,居然是以桐葉為油做的燈具嗎?有點意思。”
那怪又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隨后一瘸一拐的向村中跑去,但是在經過村門口的時候,卻好像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似的,本就不穩的身軀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咕咚咚咚咚……”只見那怪突然在地上打起滾,好像嬰兒一般在啼哭。
“只是絆了一跤嗎?”
常景生看了一眼貼在村門口上方已經耗盡靈力的辟邪符輕蔑一笑,這符如果換他來畫,這怪想進門都難。
過了幾分鐘,那怪起身環視四周,一臉茫然,最后看向常景生的方向,向他緩緩走去。
“怎么?想先對我下手嗎?胃口這么大,不知道你吃不吃的下啊。”
常景生立起法指,正欲要燒掉繩子,卻見那怪突然掉入一個深坑中被朱砂網兜住,這時消失的守衛突然出現,十幾號人,人手一把特制的木桿長槍,齊刷刷的圍在坑口,那書生和老人站在守衛后面大聲笑著。
“哈哈哈,沒想到這么輕松就抓住了這個家伙,真是讓人意外啊。”那老人邊說著邊用手拍打著那書生的后背,那書生更是一臉輕蔑。
“沒想到這個家伙這么弱,搞得我還擔心了許久,看來這卦象也有不準的時候啊。”
“誒,老章,可能不是卦象不準,是你的修為還有待精進啊!”
“哈哈哈,吳兄說的是,哈哈哈。”
和二人的歡笑不同,常景生見此反而一皺眉“不對勁,如果被朱砂網困住的話怎么會這么安靜。”
果不其然,當二人俯身向洞中看去時,那怪胸口的疙瘩突然匯聚成一張臉
“找到你們了!”那張臉如是說道。
只見那怪突然睜眼,將朱砂網掙斷,原來剛才并不是困住了他,只是他睡著了而已。
“不好!”二人齊齊后退,被嚇出一身冷汗。
“你們快阻止他上來!”老人揮手指揮道。
只見那怪一只手伸出坑洞想要爬出來,眾人見狀忙用長槍刺破那怪皮膚,可是他卻渾然不覺,不過眨眼便爬出了洞穴。
“怎么會!我特制的長槍居然對他沒有用!”那個被稱為章先生的書生一臉驚駭。常景生見此也是眉頭緊皺。
“不應該啊,從他在門口的表現看出他的修為不高啊,他們的攻擊就算再弱也應該有些反應,怎么會這個樣子。”
那怪卻不給眾人思索時間,爬出來后隨手抓了一個守衛,另一只手抓住頭顱,從脖頸處生生拔斷,隨后那怪從口中吐出一股粘液淋在那人身上,那人的身體瞬間化作一灘肉泥補在了那怪粗短的左腿上,而那人的頭顱則是被那怪安在了左腿新增的那部分上。
“等下,也就是說這怪的身軀是由人的尸體組成的?”常景生瞳孔一縮,突然明白了什么,但是那二人卻是一臉驚慌,周圍的守衛已經亂作一團,欲要逃竄出去,卻見那怪身上的骷髏頭突然噴射而出,咬斷了他們的脖子。
“咕咚”那二人默默的吞了吞口水,眼見那怪左腿將要恢復完全,老人心一狠,抽出藏在拐杖里的長刀,趁著那怪粘黏之際俯身前沖,一刀砍在那怪右腿上,只見那怪右腿直接被砍斷,整個摔倒在地上,老人乘勝追擊欲要砍斷其雙臂,卻見那怪故技重施將骷髏頭噴出,眼見老人躲閃不及將要殞命,幾張符箓飛出將骷髏頭擊飛。
“老吳放心,還有我呢,今日定要讓這孽畜有來無回!”只見那章先生不知何時掏出一把棗木劍,數十張符箓被其藏于袖中蓄勢待發。
那怪見此術不成便張開嘴,欲要噴出先前用于溶解人體的粘液,卻沒料到那老人直接把用作刀鞘的拐杖塞入其口中,那怪伸手欲要抓住老人,卻見那老人趁著拐杖還未完全被腐蝕掉,反手便切斷了那怪其余三肢。
“咕咚咚!”
那老人正欲趁機砍下那怪頭顱,卻見在那怪胸口處先前消失的人臉再次出現,一大股綠色粘液從中噴出,章先生連忙將袖中符箓甩出,可那老人的左臂仍是被粘液擊中,只見粘液與老人接觸的一瞬間老人左臂上的皮肉便化作一灘血水,露出森森白骨。
“啊!”那老人強忍劇痛向后撤去,拄著刀整個人半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不住的往下落,左邊斷臂處鮮血如瀑般外流,那章先生見此連忙拿出了一張燃火符灼燒那老人的傷口用以止血。這一下血是不流了,卻痛的老人直接昏死過去。
“呼呼呼~”
一陣陰風襲來,這下僅剩的幾盞桐油燈也被吹滅,那被老人砍斷的肢體重新化作一坨坨肉泥向那怪匯聚而去,章先生見此卻不敢有任何動作,只因村口處站著一位身著寬袍大袖,裙子底下拖著一根長約一米索帶的女性。
“可惡,陰氣已經濃到這個程度了嗎。”章先生盯著這個憑著陰怨之氣凝聚實體的女鬼緊張的不住吞著口水。
“咕咕咕,咕咕咕......”只見先前那怪見此女鬼出現,也不顧自身還未愈合的軀體,像只蠶蛹一樣向那女鬼蠕動而去。
“孩兒不哭,孩兒不怕,娘在這,娘在這......”只見那女鬼輕輕拍著那怪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樣輕聲低喃道,隨后在眾目睽睽下露出乳房,好似在給那怪喂奶。
隨著綠色汁液流入口中,那怪體型縮小被那女鬼抱在懷里陷入了沉睡,斷掉的肢體迅速愈合,章先生眼見不能再坐以待斃便甩出數十張驅邪符箓,但那符箓還未等近其身便被凍得粉碎。
“可惡!”章先生見此又甩出十幾張燃火符編成一張火網向那兩個鬼物罩去。
“呼~”卻見那女鬼不過是輕吹一口氣火焰便盡數熄滅,但是章先生也達到了他所要的目的。只見其一個閃身迅速出現在那女鬼身后,那女鬼一揮袖一道陰氣所化的氣刃向其劈去,章先生卻是不做抵抗任由氣刃劈在自己身上,只聽“咔啪”一聲,煙塵散去哪還有什么章先生的身影,只留有一枚被劈成兩半的銅鏡,那女鬼急忙回身卻見周圍竟同時出現五六位章先生持劍向她斬去。
“轟!”霎時間塵土飛揚,一道身影從中倒飛出去。待煙塵散去后只見那女鬼仍站在原地,而章先生則是靠在架臺上,手中的棗木劍已經斷作兩截,胸前還有深可見骨的鞭痕。
“咳咳咳”章先生一口鮮血咳出,看著還在哄著“孩子”的女鬼心下不忿。
“孽障,竟敢瞧不起我!”只見章先生將手中斷掉的棗木劍擰碎變作數根木針,隨后以朱砂繩穿引,再貼上數張五雷符和離火符,以那老人的精血為引將那女鬼捆住,接著牽引體中靈力,腳下步罡踏斗,左手中指壓食指,無名指勾小指掐“雷局”,口中念念有詞道
“乾坤洞明,玉樞敕令!
東方震雷青龍起,
南方離火赤鴉臨,
西方兌金白虎嘯,
北方坎水玄龜騰!
中央戊己土雷動——
五方雷神,破煞誅邪!
急急如律令!”
只見空中降下一道小臂粗的閃電向那女鬼劈去,那章先生擔心被那女鬼逃脫收緊了手上朱砂繩的力道,同時加大了對那老人精血抽取量。
“轟!”煙塵散去之后,只見那兩個鬼怪竟然被一個形似胎衣的東西包裹著毫發無傷,而此時那章先生卻還沉浸在勝利的幻想中沒反應過來。
“嘩!”只見胎衣打開,一股濃稠的綠色液體噴涌而出,此時章先生才反應過來連忙調動體內僅存的一點靈力護體,但是已經為時已晚,只見章先生身體表皮被腐蝕爛掉,露出森森白骨,他艱難的爬向常景生所在的地方,口中喃喃道
“我還沒有輸,我還有機會,只要我吃了他,我就可以.......”但話沒說完,一雙鞋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你說你要吃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