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白學藝的時候，小老頭已經收拾得人模人樣。

他原本常穿灰不溜秋的練功褂，腳蹬一雙破爛布鞋，現在卻穿著一件墨綠色的綢緞長袍，腰間還掛著一塊白玉墜，腳下黑色快靴，新的好像剛縫出來的。

“教頭這一身好精神，像是富家翁出游了。”

樂歌真心實意夸贊道。

白學藝卻只是擺擺手，但是看他之后捋須的模樣，對于這樣的夸獎，也是有幾分得意。

兩人跟隨時光榮來到碼頭。

只見一艘約莫十丈長的貨船停在岸邊。

趁著還沒走到船邊，樂歌扯著時光榮道：“榮哥，有個事情，可要麻煩你一下。”

時光榮豪爽道：“三錢兄弟，你盡管說吧。”

“不瞞榮哥，我一直覺得三錢這個名字太俗氣，可是我二哥卻不讓我改。如今走出江湖游歷，我打算改個名字，以后闖出名聲，有了字號，也喊的響亮。”

胡三錢也不過十七八歲，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時光榮哈哈大笑，不做他想，也只是覺得年輕人有趣。

“好，行，你說吧。”

“我今后，打算叫做胡歌。”

畢竟，姓氏不好隨便更改，這名字總可以改回來了吧。

時光榮疑道：“胡哥？這名字匪氣十足，哪里響亮了。”

樂歌一聽他把重音放在“胡”上，把“歌”字輕讀，就知道他理解錯了。

“榮哥，不是大哥的哥，是唱歌的歌。”

“哦……哦！”

時光榮這才明白。

三人一路走到貨船前面。

一個中年漢子垂手等在棧橋上，看到時光榮領著人過來，趕忙迎上，抱拳躬身。

“榮哥，這兩位就是要搭船的好漢？”

時光榮道：“不錯，這位是我火狐幫的教頭白學藝，這位小兄弟叫胡……胡歌，他們有事去天河一趟，你一路上可要招待好了。”

剛才在幫中閑聊，樂歌知道天河城，正是清江府的府城。

“教頭，胡歌兄弟，這位是閻林寶閻船主，祖籍嶺南，常跑清江這條航路，也是我們幫的老熟人了。”

閻林寶笑道：“那還用榮哥說，這南清江一路上，就數你們火狐幫最仗義，老閻可是心服口服。前年我路過烏宋鎮，夜里休息的時候，兩箱要緊貨物不翼而飛，報官都沒有用，還是榮哥給找回來的。”

說著湊近壓低了聲音，“不瞞兩位，就是獵豹幫那群狗日的干的，榮哥當時直接扛著貨，押著那兩個小癟三來，我心中可是歡喜的要炸了一樣，那兩箱貨丟了，我幾年都白忙活。”

時光榮哈哈笑道：“碼頭是我們幫的地盤，獵豹幫的王八蛋撈過了界，我不出手，那還怎么混。”

閻林寶又道：“榮哥放心，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原本是我們家大伙計和掌舵的屋子。兩位盡管住，這倆都是我本家兄弟，跑船也有他們一股，這回讓出房間，也是心甘情愿的。”

時光榮又客氣道：“沒給你添麻煩吧？若是有難處，盡管說出來就是。”

閻林寶又是拍大腿，又是跺腳道：“怎么會麻煩，一點都不麻煩，有兩位火狐幫的高手跟著，我高興還來不及。”

這種內河貨船，船長、大副、舵手、伙夫和水手在內，頂天了也就七八人，還要帶著刀劍兼職護衛，防備水賊出沒。

樂歌二人上船，大副和舵手就要去跟水手睡大通鋪，但是也多了兩個好手壓陣。

船東自然是千肯萬肯，其他人也不會多么在意。

閻林寶引著兩人到了船尾處的一間房間。

說是房間，其實也就幾米見方。

兩張木床，一個粗木立柜，就塞的滿滿當當了。

樂歌兩手空空，倒是白學藝還拿了一個花布包。

布包兩角把一把帶鞘單刀和一把油紙傘系在一起，之前一直背在背后。

閻林寶客氣了幾句就走了。

白學藝身為老江湖，拿著行李本來就是偽裝遮掩。

這時候把布包攤開在床上，樂歌瞥了兩眼，發現竟然不是樣子貨色，里面有防雨油布內襯，一套換洗衣物，幾個小瓷瓶似乎是傷藥。

又有火鐮火石、毛巾、梳子、兩支捆好的蠟燭等等。

一個水葫蘆隱隱透出酒氣。

除此之外還有個小紙包，白學藝打開看看，里面竟然是兩塊炊餅和一些干咸菜。

“果然是老江湖，準備的東西就是細致。”

聽到這話，白學藝老臉一紅，低聲說道：“不瞞胡……胡歌兄弟，小老兒早年也是個江湖浪蕩子，從未娶親，到了五十多歲，倒是跟鄰里一位寡婦有了交情，咳，咳……也不怕小兄弟笑話，我們兩個也不住在一塊，只不過每天她做好飯等我回去吃，也算互相有個照應。”

“我這一身，還有行李，都是她非要給收拾的。她姓花，閨名二妮，家住城東佛竹巷，門口有棵酸梨樹。若是我這條老命落在了輪回當中，也要麻煩三錢你回去知會她一聲，省得掛念。”

樂歌勉強扯出一絲笑容，“體己話教頭還是留著自己回去說吧。”

白學藝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多時就聽見水手的吆喝聲，有人在甲板上來回走動。

高高的風帆扯起，大船伴隨著水波搖搖晃晃，漸漸駛離了碼頭，一路朝著下游去了。

這貨船有些年頭了，雖然船東閻林寶十分愛惜，維護修理從不懈怠，還是不可避免的散發出一股腐朽木頭混合著潮氣的酸臭味。

船行江上，船員們也沒閑著，在一個粗獷的聲音吆喝下，開始四下打掃清潔。

船艙中實在太悶，樂歌和白學藝走出房間，來到船頭處。

這貨船的船頭并非現代艦船常見的尖頭樣式，而是長方形，想來是方便裝貨和行走。

船首像也并非一個，而是船頭兩邊各有一個木雕的獅子頭。

一老一少坐在船幫上閑聊。

樂歌對著江面指指點點，就見一朵朵浪花，隨著他的指點不停濺起。

白學藝見了，低聲問道：“這就是那個……”

樂歌點頭道：“不錯，教頭，我胡歌之前吃了那朵山中奇花，如今終于消化徹底，可以以指射出劍氣了。”

他這是不聲不響給自己立了一個“吃過朱玉琉璃果的胡歌少俠”人設。

已經入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