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學藝看起來有些猶豫,但是最后還是答應了。
老江湖說道,大家不過是認識兩三天,如果他不出力,樂歌也沒有義務無償分享給他信息。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也要看什么時候。
世界都快毀滅了,縮在后面有什么意義呢。
這次試探不適合江武這種衙門公人參與,不過樂歌也打算知會江武一聲。
可惜,鎮(zhèn)丞夕勝春昨夜竟被人殺害,前捕頭任伯文又剛死不久……
衙門中一片兵荒馬亂,江武昨天被夕勝春當眾升為代捕頭,作為地位最高的幾人之一,周圍人來人往,忙的團團轉(zhuǎn)。
樂歌等了一會兒,都沒有等到與他說話的時機,只好作罷。
……
深夜。
看到樂歌帶著一個顫顫巍巍的白胡子老頭一塊過來。
張媽急的直拍手:“三錢,這種事你怎么能給別人說,怎么能帶人來,哎呀……”
樂歌道:“這是我們幫的白大爺,我今天聽見他念叨,才知道大爺已經(jīng)心向大明神許久,只是無人引薦,這就把他帶來了。張媽你放心,白大爺心地善良,平時連只耗子都不舍得下手,可是個大大的好人。”
白學藝也嗚嗚假哭道,“小老兒一個孤家寡人,生前死后都沒著落,每天晚上想起來,愁的飯都吃不下,只盼大明神渡我。”
來都來了,張媽卻不好意思攆人,又見這小老頭實在可憐。
無奈何,只能帶著二人摸黑向城北趕去。
亂葬崗中一片清冷,荒墳寂寥,只有野狐嗚嗚輕鳴。
張媽害怕的心里發(fā)毛,明明是她帶路,卻只想往樂歌兩人身后躲。
幸而這明教的聚會還算有些規(guī)模,漸漸的周圍便有了幾個黑影,也是走在亂葬崗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
大家遠遠望見,心中有默契,反倒不那么害怕了。
又往北走了二里,河邊上的蘆葦蕩足有兩人高,漾漾水聲在蘆葦叢中飄蕩,外人來了,根本分不清這浩浩蘆葦蕩中,哪里是陸地,哪里是水面。
張媽也不給二人指點,嘴里默默數(shù)著一二三四,不知是在數(shù)腳步,數(shù)石頭,還是數(shù)樹樁。
數(shù)到第十三個數(shù)的時候,停下來四處張望。
這時后面一人趕了上來,卻是個身材壯碩的胖子,口中也念念有詞,正好數(shù)到十三。
這人樂歌不認得,白學藝和張媽知道是城中芙蓉樓的大廚李偉志。
不過此時,身份根本無所謂,大家都是明教教眾。
這廚子也不跟三人搭話,悶頭往蘆葦蕩中走去。
聽那踏踏的聲音,確是踩在了實地上,沒有跌入水中。
張媽這才示意兩人跟上,撥開蘆葦蕩,眼前豁然出現(xiàn)一條泥濘小路。
清江府水脈豐富,這條河是南清江的支流,當?shù)厝朔Q為烏涂河,卻也是能正經(jīng)行船的大河,水面足足有二十余丈寬。
連帶河邊的灘涂和蘆葦蕩也有十幾丈深。
蘆葦深處有一片空地,方圓幾丈長短,算是不大不小。
明明是潮濕的河邊灘涂,不知為何地面卻是干的,甚至地面上有皸裂的痕跡。
這里已經(jīng)聚集了二三十人,大多數(shù)是衣著樸素的百姓,有幾個破破爛爛、散發(fā)出臭氣的乞丐,也有少數(shù)幾個像是李偉志這樣,身穿綢緞的殷實人家。
不多時,陸續(xù)有人趕來,把蘆葦蕩擠的滿滿當當。
眾人默契的空出上首一大片空地,見到認識的人,也都默不作聲,只是靜靜等著。
蓬!
就在樂歌心中默數(shù),大約已經(jīng)到了亥時兩刻的時候。
上首空地之中,蓬然躥起一人多高的火焰。
火焰爆燃之后便收斂起來,留下一個小小的火堆,在地上靜靜燃燒。
火堆后面,突然間出現(xiàn)了三個壯碩的人影。
樂歌沒有被這裝神弄鬼的一幕嚇到,而是若有所思的抬起頭,只見頭頂上幾丈高之處,似乎有一層半透明的黑色屏障,外界的星光也都黯淡了。
看起來明教來人不知用何手段,支起了屏障將這片空地罩住。
不然這突然出現(xiàn)的火焰,輕易便會被人從遠處發(fā)現(xiàn)。
這三人穿著絳紅色罩袍,袍子上還有細密的金色紋路,臉上帶著金黃色的太陽紋面具,身形足足有兩米多高,如同三只壯碩的獅子。
“諸位……”
領(lǐng)頭那人開口道,聲音嗡嗡作響,有些失真,令人分不清他的真實嗓音。
“尊主大明神在上,將諸位召集到此處,乃是末日將至,萬物不存,唯有大明神憐憫眾生,派我等下凡前來普渡教化,令天下無辜百姓,得有一絲生機。”
“如今我等已是第五次聚會,諸位有沒有奉行大明神的教誨,并無一日懈怠?有無又愛鄉(xiāng)鄰,和睦四周,尋找良善人家,傳遞神尊法旨,踐行我教救苦救難的根本道理?”
“神使在上!”
在場眾人紛紛下拜,樂歌和白學藝本就藏在最邊上,這時候也順著人群蹲下。
火堆低矮,黑漆漆的,也看不見他倆到底是拜還是蹲。
那人滿意的點點頭,說道:“諸位請起,都是自家兄弟,何須如此大禮。看來這次我準備的場地有些小了,諸位教友,是哪位帶來了新朋友,且上前來。”
人群前排有個百姓忙不迭站出來,拉著身邊的人道:
“神使,這是我鄰居王傳貴,是個老實莊家漢子,一等一的實誠人。”
王傳貴被拉出來,膝蓋一軟,就又要跪下,那神使一把將他攥住,如同提只雞仔一般輕松提了起來,放在自己身前,還拍了拍他肩膀。
“好,莊稼人好。不知你為何要入我教啊?”
王傳貴佝僂著身子,顫聲道:“神使,神使,小的家中世代種地為生,卻沒有見過如此荒惡的年景,明明自家三分地,不旱也不澇,祖祖輩輩這樣種,這幾年收成卻一年不如一年,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
“鄰居傳福那日給我說了尊主大明神的教誨,看這地里情形,那必然是真的,不管別人知曉不知曉,我們這些莊稼漢可是知道,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