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猿的耳邊傳來那老人的聲音。

“什么情況？”

沒等到他反應過來，白猿只察覺到自己的那道精神分身正在不斷崩解，猿身猴佛就像是面對到真正的佛祖一般，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在直面的剎那，就已經崩潰到無法理解。同時崩潰的還有猿身猴佛修持的極樂之境。整個精神世界都在哀鳴，就像是佛國遭到了毀滅般。原本存在于白猿精神世界的一尊尊佛陀，都在消弭，原本諸般異象，也在不斷消散。

“沒想到還能遇上故人，本以為天界早就應當不復存在了。”麻衣老人入主陳軒的身軀，其間沒有任何的不適之處，就像是自己的軀體一般無二，“當年的那場斗爭，沒有人是真正的贏家。”

白猿無法回應，因為他并不知曉曾經的那些斗爭往事。唯一知道的還是玉玦人影告訴的天人之爭。不過，顯然麻衣老人并非講述的天人之爭。畢竟當初的天人之爭，可是在三百年前發生的事情，那個時候的最古之魔，亦或者是眼前的全新歧道人，早就已經銷聲匿跡，完全不知所蹤。

“不能回應他的一切話語，甚至是不能理解。”玉玦人影的聲音通過那半塊玉玦的靈性傳遞到白猿的精神之中，“你本身就已經修持了真幻之城，現在即便是怎么做，都會被他察覺到。”

果然，并非是麻衣老人在和白猿溝通，而是嘗試和玉玦人影進行交流。

只不過，眼下的問題已經發生了根本上的變化。

原本應當是白猿和陳軒之間的交鋒，卻因為陳軒本身就已經被侵蝕精神，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竟然讓歧道人的一道精神入主軀體，現在的陳軒早就已經不是陳軒，而是成為了歧道人。只不過，這位歧道人，貌似沒有傳聞之中那么強橫，氣機上的延展，也只能是察覺到先天境界的修為罷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回應，現在這一切都已經發生。”歧道人臉上帶著輕松的笑容。

真實和虛幻的界限正在不斷的模糊，即便是白猿的真靈完全收縮在白骨觀真像之下，都能清晰的捕捉到來自歧道人的聲音，身形，乃至行動。

西山城從一開始被陳軒布置下真幻之城秘術，到現在為止，不斷膨脹的欲念和極樂之境的不受控，本就給歧道人一個可乘之機，令白猿沒想到這個時機來的如此之快。

按照玉玦人影的意思，若是讓歧道人從死寂中歸來，別說是西山城的數萬名百姓無法挽回性命，就算是外面整座西山界，都會被徹底吞噬，消亡。

也正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白猿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嘗試性的自斬，斬斷和極樂之境的諸多牽絆，也是斬斷修持真幻之城的記憶和那道精神分身。

“自斬？”歧道人在高塔之上，越發的想笑，“沒想到我的故人，竟然將這種手段傳授出去。還真是罕見不已。不過就算是自斬，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歧道人亦或者陳軒的軀體正在一點點的膨脹，整座西山城的欲念海洋化成濃郁的黑光，將他完全籠罩其中。

甚至是白猿的精神世界都在不斷被拉扯，晃動，隨時可能會被徹底淹沒在這種看不見的欲念汪洋之中。

這是來自精神層面上的交鋒。

真實之地，白猿的肉身已經無法動彈，歧道人不可能放任有危險來到自己的面前，況且他現在剛剛入住陳軒的軀體，一切都算是重新來過，更加小心謹慎了。

“心華，你不用躲藏，我知道你能聽見我的聲音。當年天界一別，經年未見。如今好不容易在人間界有了碰面的機會，你竟然如此心狠，不言不語，甚至是連曾經的好友，都不肯見上一面嗎？”歧道人的聲音帶著憤怒，同時也在緬懷。

玉玦人影并未作任何的回應。

他知道，現在的白猿已經成為了歧道人的一盤菜，不管怎么做，都只是在增加調味品而已。

“歧道人前輩，人生處處不相逢，何必在乎眼前這一刻？”白猿忽然從白骨觀真像中走出。

他的精神和肉身重新融為一體，眼中光芒閃爍，看向遠處的高塔，這本是擊殺陳軒的最好機會，卻沒想到已經成為夢幻泡影。

“你這小輩，就是心華在人間界的傳人？”

歧道人也并未隱藏身形，反而就是這樣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高塔之外。

當然，若是在這個時候，白猿想要刺殺，那絕對是心大。

真幻之城的創造者，天界來客，最古之魔，傳承諸般逆練帝君寶庫神通的頂級人間界大修士，如果能這樣輕松的被自己刺殺，白猿覺得這個事情最少可以炫耀三十年。

“晚輩妖族后進修士，見過歧道人前輩。”白猿拱手做出一禮，“晚輩并非心華前輩的傳人，只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心華前輩的一點小小傳授。只不過，眼下晚輩認為最要緊的，還是歧道人前輩究竟想要做什么？”

歧道人看向白猿，反而是越發的好奇了。

“精神境界不算高深，修為也是一般般，唯一算是有點門道的，也就是太一法的修持。確實不會被心華這樣心高氣傲的人看上收為傳人。”

“既然我從歲月中歸來，自然是沿襲當年的那條路繼續走下去了。怎么，你個小小的妖族修士，也想跟隨在我的身邊？”

“不敢，只不過前輩現在雖然已經從歲月長河之中重修出一道精神來，卻并未真正復蘇真靈。此時的前輩應當潛心修持，待到時日將至，再做打算。況且，這西山城諸多百姓本無罪過，更不應當被牽連其中。前輩作為真正的大修士，也是數百年前的長者，亦應有所表率才是。”白猿笑了笑，看向歧道人，也是說出自己的想法。

歧道人一旦復蘇，但并非是真正意義的歸來。眼前的歧道人，就是曾經那位最古之魔的一道精神，意志。就像是現在的玉玦人影一般，擁有完全不同的思維，可以修持諸般神通秘術。但想要真正走上曾經的道路，唯有復蘇真靈，方能進境。

“你想要勸說我放過這些凡人？妖族中何時有這樣悲天憫人慈悲心腸的修士了，還真是數百年來頭一遭聽聞。就是不算現在妖族，數百上千年來，妖族和人族之間的殺戮也不算少見。何以到了如今這個時間，卻有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