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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50.城門下跪,下臣沒抄

“陳萍萍!”

身前慶帝身形未動,他背對著眾人,冷聲喝到。

陳萍萍目光平靜,他端坐在輪椅上,垂眸看向身前薄怒的慶帝。

“臣在!”

“查!給朕查!”

慶帝袖袍一甩,他眉眼冷厲,扭頭看向輪椅上不動聲色的陳萍萍。

“查清楚,朕絕不輕饒!”

慶帝怒氣沖沖,他目光一冷掃視著周身的萬民,眾人伏首。

他輕瞥了眼身前跪地哀求的郭攸之,眼里光芒極快掠過,他身子前傾伸手將人扶了起來。

“朕會為你討回公道!沒有人殺了朕的出使大臣還能逍遙法外!”

慶帝拍了拍郭攸之的肩膀,一錘定音。

郭攸之心中一驚,方才在馬車里得知陛下親迎,萬民夾道,他當即做下決定,借勢逼陛下清查,現下方知君王之威不可利用。

他低著眉眼,悔之晚矣。

慶帝面容和煦,他伸手理了理郭攸之略微凌亂的頭發,溫聲開口。

“林珙呢?”

城門甬道里,少年逆著光一身白衣清雅出塵,他眉眼淡然,薄唇邊噙著淺笑,施施然走上前。

“下臣林珙,不負圣托!”

林珙長身玉立站在城門前,少年眉眼如畫,白衣下滑出只手,修長白皙的手指掀起衣擺,他垂首拜下。

慶帝瞇了瞇眼,靜靜打量著身前地上背脊挺直的少年,一直見林珙著一襲玄衣,恍惚見其一身白衫,竟這般清風霽月。

他輕瞥了眼林珙身后跪下的紅衣,眼神落回身前少年臉上,蒼白到能看見血管的白,慶帝眼神閃了閃,目光落在少年血花點點的臂膀上。

“朕聽說了,萬里截殺,”

“現下既回來了,朕保你無事!”

慶帝朗聲開口,他小步走到前,伸手拍在少年肩膀上。

林珙眉眼淡然,他垂首下拜。

“謝陛下眷顧。”

慶帝托住林珙,古井無波的眼眸里染上一分笑意,出使北齊為慶國贏為文壇大家,這般功勞不居功自傲,確實不錯。

林珙垂下眼眸,他淡淡開口。

“陛下曾應允下臣一個要求,今下臣幸運為我慶國爭來文壇大家之位,”

少年輕抬眼皮,他目光清澈,直直看向身前瞳色瞬間冷下來的慶帝。

他不閃不躲,一字一頓,繼續開口。

“下臣請陛下降旨,賜郡主婚配自由!”

少年仰著頭,背脊挺直,白衣似雪映他眉眼堅定。

侯公公小心抬起眉眼,微不可見搖了搖頭。

林婉兒怔怔看著面前的那人,少女目光模糊,心中情緒翻滾,從來沒有人像兄長這般對她好。

只為她好。

夏日清風習過,落葉在空中打著旋。

城門前寂靜無聲。

慶帝深深看了眼身前跪拜的少年,他目光輕閃,當日林珙入宮,許其一諾,不曾想其不求官職,不求金銀,竟只要婉兒婚配自由。

天家無情,林珙確實不錯。

“陛下,”

身后陳萍萍輕聲開口。

慶帝眼神閃了閃,他微不可見皺了皺眉,不言語。

萬民伏跪地上,他們眼觀鼻鼻觀心,靜靜看著城門墻的事情發展。

陳萍萍推著輪椅,他噙著淺笑上前。

“陛下,可記得上回要鑒察院徹查林珙《紅樓夢》和《詩三百》?”

郭攸之猛地抬頭,他驚疑不定得審視著輪椅上笑得溫和的陳萍萍。

慶帝沉眸看向身后一步的陳萍萍,他目光警告。

陳萍萍視若罔聞,他低下頭打量著面前跪地挺拔的少年,目光隱隱帶著可惜。

“陛下,臣有罪。”

他抬起頭,直視慶帝。

慶帝審視了眼陳萍萍,后者不管不顧,他閉了閉眼,緩緩開口。

“何罪?”

“陛下,臣這些時日查清了林珙確實抄襲,只是其代表慶國去了北齊,臣一直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陳萍萍低下頭,靜靜看著身前眉眼淡然,背脊挺直的少年,如貓抓老鼠般輕聲開口。

“現下,臣不得不說,《紅樓夢》與《詩三百》乃抄襲之作,林珙其文壇大家名不副實!”

“什么,抄襲的?”

“不是吧,不是說查清楚了,怎么又抄襲了?”

“這難道有假,那可是陳院長!”

“可林珙贏了莊大家,”

“這有什么的,抄襲的贏了唄!”

四周百姓絮絮開口,他們指指點點,語氣不屑。

侯公公悄無聲息抬起眼皮,掃向前面直直跪著的嬴瘦身影,低下了眉眼。

前一秒的天之驕子,瞬間淪為過街老鼠。

“陳萍萍!”

慶帝猛吸一口氣,他揚聲看向身旁神情自若的陳萍萍。

“你可有證據!”

陳萍萍微微一笑,他從袖口掏出一打書信。

“陛下,臣已查明《紅樓夢》作者另有其人,這是他往年家書。”

“至于《詩三百》,亦是此人作品。”

范若若眼神驟然一縮,她死死盯著前面陳萍萍遞出的一疊書信。

她下意識看向一旁的父親,司南伯。

信件,哥的信件。

慶帝抿唇,他輕瞥了眼陳萍萍,接過信件。

“撕拉。”

他一目十行,粗鄙不堪的字跡,如鄰家稚兒寫就。

慶帝握著薄信,他沉吟半晌,看向身前跪地的少年,他話語意味不明。

“你可有什么要分辨的?”

林珙輕抬眼皮,少年眉眼淡然,不卑不亢,他靜靜看向輪椅上居高臨下的黑騎之首,南慶戰神陳萍萍。

少年背脊不曾有半分彎曲,他輕聲開口。

“哦,是這樣的嗎?”

陳萍萍目光幽深,他轉身作揖看向慶帝,話語直白。

“陛下,林珙欺世盜名,竊取他人文章詩作,南慶文壇大家之位另有其人!”

“陛下既然林珙名不副實,郡主婚配一事自然不作數!”

“你說謊,二寶才不會騙人!”

林大寶目光清明,二寶很厲害的,壞人,欺負二寶!

郭保坤慌忙捂住大寶的嘴,后者支支吾吾揮著拳頭鳴不平,他點頭哈腰訕笑對上前方幾道威嚴積重的目光。

少年垂下眼眸,嘴角邊的笑容淺淡。

慶帝拿著家書,他目光落在身前的少年身上,遲遲不言語。

李承澤靜靜站在一旁,他輕瞥了眼一旁咄咄逼人的陳萍萍,目光死死落在面前修竹如玉的少年身上。

他唇角勾起嘲諷的笑,這才是萬里截殺的真相吧。

太子李承澤眉眼溫潤,他低著眉眼,默默在一旁,事情明了,所謂名不副實,恐怕是各有圖謀。

“陛下,可否容下臣再問一問陳院長?”

林珙淡淡開口,語氣一如平常。

慶帝輕睨了眼陳萍萍,點了點頭。

陳萍萍靠在輪椅上,神情矜傲,他漫不經心得看向面前跪在地上的少年。

“陳院長,敢問院長先前為何言之鑿鑿林某并未抄襲?”

少年跪在地上,他目光平靜,直直看向陳萍萍。

陳萍萍輕蔑得睨了眼少年,他慢條斯理的開口。

“史海鉤沉,一時不查。”

林珙微微一笑,他薄唇輕啟。

“陳院長,林某何作品抄襲?”

陳萍萍瞇了瞇眼,他不動聲色打量著面前淺笑的少年,話語含著威嚴。

“《紅樓夢》與《詩三百》皆是你抄襲所得。”

“院長,林珙琴曲可曾抄襲?”

“靡靡之音,不曾。”

“院長,林珙于北齊論道之作是否抄襲?”

“不曾。”

林珙輕聲笑開,他抬起頭,目光逼視陳萍萍。

“陳院長口口聲聲說林某抄襲,說南慶文壇大家另有其人,”

“敢問院長,那人可是院長口里的《紅樓夢》與《詩三百》的作者?”

陳萍萍冷冷看著倔強的背脊,如此還要逞口舌之利,冥頑不靈!

“正是那少年。”

“那少年姓甚名誰?可是他親口認下的?”

“少年非京都之人,”

“陛下,臣女有話要說!”

范若若朗聲開口,她大口呼了口氣,目光直直看著面前眉眼淡然,不曾彎腰的少年。

慶帝回頭看向身后的黃衣少女,范家女,他目光深沉,倏然笑開。

“既然有話說,就過來吧。”

范若若提起裙擺,身上如芒刺在背,她抬頭與父親目光遙遙相對,后者眼神中意味分明,少女低了低頭,避開目光。

她提著裙擺,走到少年身旁,雙膝彎曲,徑直跪了下去。

“陛下,可否容臣女看一眼信件?”

林婉兒眉眼冷了幾分,她抿著唇站在原地不言語,眼底的冰冷一閃而逝,兄長天縱奇才,只身赴北齊證文壇大家之位,萬里奔波,九死一生,萬民眾目睽睽之下,他下跪。

污他才華,踏他傲骨,何仇要毀人至此!

范若若深深看了眼身側雪色少年,血氣在鼻尖縈繞,少女目光噙著淚,她仰著脖頸,直直看向慶帝手中信件。

慶帝輕瞥了眼陳萍萍,范閑的聲名絕不能染上塵埃,后者輕輕點了點頭,他抬起眸子看向眼巴巴的范家女,將信件遞了出去。

“撕拉。”

范若若打開信件,她低著眉眼,看著薄信上的字跡,淚水一滴滴落在信紙上,怎么會這樣?哥,何時寫過《紅樓》其他章節?

“撕拉。”

“撕拉。”

信紙在手里翻飛,范若若越看越絕望。

她抬起頭看向身側望著她的少年,淚如雨下,這些信件她從未見過,《紅樓夢》一百二十章,哥連一半都未寫就,怎么會多出這么多信件?

《詩三百》明明是林公子的絕句,為何哥的字跡在上面?

少女白凈姣好的面容上淚水無聲落下,她抬起眉眼,冷冷看向輪椅上端坐如山的陳萍萍,面容倔強,是他作假污林公子聲名,哥怎會平白毀人前程!

林珙微微一怔,少年垂落眼眸,長長的眼睫毛遮住少年眼底的情緒,他輕嘆一聲。

“陛下,這些書信乃家兄范閑字跡,但”

“若若。”

林珙輕聲開口。

少女話語一頓,她咬唇看向身旁少年,目光里少年輕輕一笑,他搖了搖頭。

“陳院長,還請陳院長回答我方才的問題,”

“可是那少年親口認下,我林珙抄襲?”

慶帝目光幽深,他深深看了眼身前眉眼淡然的少年,只差一點范家女就要為其正名,林珙卻在話語關口攔下了范若若,此子確實可惜了。

陳萍萍瞇著眼,目光幽幽,好厲害的小子,差一點范家女要與兄長反目成仇,倒是他小看了其,此子要狠狠打斷其背脊,讓其再無起復可能!

林婉兒的婚事他要了,陳萍萍倏然笑開,南慶文壇大家之位他也要。

“自然。”

慶帝微微一笑,他負手看向身前的一對少年少女,眼中光芒閃爍。

“問完了?”

“下臣問完了。”

“既然”

“陛下,”

林婉兒揚聲開口,她眉眼清冷,小步走到前面。

少女一舉一動端莊優雅,她抿著唇輕掃過地上兄長白衣上點點紅梅,裊裊跪下。

“陛下,林二公子絕無可能抄襲,梅府詩會林二公子一詩壓下范若若,林家清談林二公子一首《登高》詩成千古,”

“如此才華,怎會抄襲!”

“請陛下明察!”

林婉兒墨發披在胸前,少女雙手伏跪在地,清音如珠玉落地,清脆可聞。

“陛下,林二公子冤枉!”

郭保坤拉著大寶,邁步出來,他隨手將折扇插在腰間,兩人一同跪在少年身后,高呼冤枉。

范思轍輕抬腳步,還未踏出,瞥見身旁一道警告的視線,他顫顫收回腳。

少年面色戚戚,眨眼間,少年沖出隊伍,一溜煙跑到郭保坤身后,他低著頭默默跪了下去。

“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郭保坤吟誦出聲,這首詩是昔日梅府詩會,他當場求來的,林哥隨口而作,如此詩句,便是大家也難作得,如此才華,何須抄襲!

“請陛下明察!林珙絕無可能抄襲!”

李承澤輕瞥了眼面色陰沉的陳萍萍,當即踏步出列,直直跪了下去。

“陛下,兒臣附議!林珙之才,何須抄襲!”

太子緊隨其后,明黃蟒袍踏著四方步,在老二身側跪下。

“到底是抄沒抄襲!”

“怎么太子殿下還有二殿下都為林珙喊冤?”

“我看不能抄襲吧,北齊論道那是實打實的,難不成北齊還給林珙放水了?”

“定是污蔑,林珙這般風華,君子端方如玉,怎會抄襲?”

“陳院長發話了,還有證據,怎就不是抄襲了!”

“那北齊圣女與林珙的關系還需要說么,定然放水了!”

周身,百姓交頭接尾,各執一詞。

陳萍萍眼眸閃過一絲危險的精光,他靜靜看著身前一言不發的少年。

他倏然笑開。

“陛下,書信在此,證據確鑿,請陛下圣裁!”

“陛下,萬里截殺,方到京都便是萬民注視下對峙,陛下,這一樁樁一件件難道不是在針對林二公子嗎!”

葉靈兒抬起頭,大聲質問。

慶帝目光晦暗不明,他沉眸看向身前大聲抱屈的葉家女。

“林珙,”

“下臣在,”

“朕就問你一句話,”

“抄還是沒抄!”

“下臣沒抄。”

少年背脊挺直,眉眼直視面前不悅的慶帝。

慶帝勾了勾唇角,他目光落在范家女手里的書信,饒有意味得開口。

“那書信怎么解釋?”

慶帝捂著手,他不置可否看向眉眼淡然的少年,陳萍萍做事不夠謹慎,落下話語,哼,還要他這個帝王為其收尾。

范若若眼睫毛輕輕煽動,淚水澆濕了眼睫,她抬頭看向身側少年,林珙,她不怕的,你不能認下這種污名。

林珙輕抬眼皮,少年抿唇看了眼身旁的少女,他輕輕搖了搖頭。

少年垂下眼眸,輕聲開口。

“下臣不知。”

“呵。”

陳萍萍輕笑出聲,林珙一句“不知”,局面已定,再無回旋余地。

慶帝目光輕閃,他抬頭環顧四周百姓,緩緩開口。

“郡主婚配之事暫且擱置,你北齊奔波辛勞,近日便在家中好好養傷,”

“御前差事放一放吧,”

范若若身形一顫,少女白了臉,淚水無聲流下,欲加之罪,冤枉!

“下臣謝陛下隆恩!”

少年眼皮輕輕顫動,他眉眼淡然,彎下背脊叩首謝恩。

雪白衣衫頃刻間染血,血花在后背蜿蜒。

慶帝目光幽幽,突然就想起林珙昔日話語,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臣子知君,君知臣子。

他垂下眼眸,看了眼面前伏跪在地的少年,緩緩開口。

“起來吧,早些回府,好好養傷。”

“陳院長,”

“他日林某若再有詩詞文章作成,敢問院長,是否又是那少年之作?”

陳萍萍回頭輕暼了眼地上施施然直起身子的少年,輕笑一聲。

“只《紅樓夢》與《詩三百》,其他的自然是你作成的。”

陛下來去匆匆,頃刻間歡迎的朝臣見風向不對,跑得干干凈凈。

林珙踉蹌起身,跪久的雙腿早已麻木,少年輕輕拂下兩旁攙扶的手,他微微一笑,朗月風清。

他抬起腳步,緩緩朝前走去。

少年清俊嶙峋,噙著淺笑,白衣似雪血跡斑斑。

“抄襲,滾出南慶!”

“南慶恥辱!滾!”

“枉我這么崇拜你,抄襲別人詩句文章,真丟臉!”

“滾出南慶!”

百姓中有人抓了塊石子丟了出去,他藏在人群里,目光閃躲,這林珙再怎么說也是宰府之子,要是計較,是要打板子的。

“啪!”

石子落在少年身上,少年停下腳步,他垂下眼眸靜靜站在原地。

兩旁百姓眼神閃了閃,紛紛從地上抓起石子,頃刻間石子如雨落砸在少年身上。

“快滾!”

“打死抄襲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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