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武都督府，大唐皇太子李亨正襟危坐，看著面前的一道金黃色錦帛，雙眉緊皺，沉默不語。

“以太子亨充天下兵馬元帥，領朔方、河東、河北、平盧節度都使，南取長安、洛陽。”

李亨緊緊盯著錦帛上這行楷字，心中暗道：“皇帝陛下，父親大人，您終究是老了。”

良久之后，李亨方才開口道：“好久沒有玄明的消息了，杜鴻漸等人已經練兵多日，如今萬事俱備，只待......”

李亨頓了頓，“九章，你說憑著這道旨意，難道還不夠么。”

坐在下首的太子詹事賀九章聞言站了起來，先是行了一禮，接著笑道：“太子殿下等了二十年，如今連這短短的幾日也等不了嗎，還是殿下擔心......”

“玄明自小便與我一同長大，情同手足，我自然不會懷疑他有二心，只是洛陽長安皆已落入賊手，他這一路只怕又要生出許多波折。”

李亨滿臉嚴肅，面容隱有愁色。

“不過多等幾日罷了，玄明一向忠貞為國，身為秦瓊后人，一身武藝非凡，殿下不必太過擔憂，殿下整日勞累，還是要注意休息啊。”

賀九章看了看李亨臉色，接著話鋒一轉，“近日來老臣聽聞陳倉道上突然傳出個人名，叫做賀云，不知殿下可曾有所耳聞？”

“賀云？相傳此人接連擊殺賊軍叛將，看來我大唐還是有有志之士，不受逆賊蠱惑，愿意在這亂世之中為我大唐出上一份力！

此人姓賀，九章你突然提及，難不成他與你有舊，還是說這等英雄人物本就出自你的族中？”

李亨看向賀九章，緩緩開口。

賀九章蒼老的臉上一片平靜，只是兩條白眉抖了抖，然后抬頭看著李亨的眼睛，“殿下，老臣也是第一次聽聞‘賀云’這人姓名，只不過老臣觀此人行事地點，似有蹊蹺。”

“哦？你且說說看，有何蹊蹺之處？”李亨饒有興致地看著賀九章。

“殿下請恕老臣無禮。”賀九章上前兩步，走到桌前，指著一張甘隴地圖開口道：

“殿下請看，賀云先是在伏風山腳，擊殺了逆賊安祿山的妻弟張寶臣。”

賀九章的手指先是在地圖中的伏風山上點了點，隨后向北滑動。

“之后又在陳倉縣，擊殺曳落河、安守忠二人，而陳倉縣北面便是雞峰山，出了雞峰山再往北則是雍州城，到了雍州城距離靈武可就頗近了。”

李亨低頭看著這張地圖，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被叛軍占領的標記。

“你是說這賀云一路北上，下一站便是這雍州城？這么看來，他是準備來靈武投靠我？”

“太子殿下民心所向，于這靈武拜將臺上號召天下群雄，自然會引來無數英雄人物前來投靠，賀云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這也正說明殿下乃是眾望所歸，當為堯舜。

只是殿下，你看這陳倉縣，此地位處陳倉道要害，乃是西蜀至靈武的必經之路，而且老臣聽聞，江湖上亦有傳言，他手中有一物，得之可以......”

賀九章的手指圍繞著陳倉縣畫了一個圓。

“哼，不過是些江湖謠言而已，凡夫俗子，也敢妄圖社稷！”李亨怒道。

賀九章一時沒有接話，李亨看著賀九章平靜如常的面容，猛然醒悟過來，“你是說，秦玄明將那東西，交給了這個叫賀云的人？”

“很有可能，秦玄明這么久沒有一點消息，恰好此時這個叫賀云的人突然冒了出來，而且他的行走路線，又恰好吻合......雖說是江湖謠言，可畢竟無風不起浪啊殿下。”

“若你所言為真，只怕玄明此刻已經兇多吉少了，唉。”李亨一聲嘆氣，目露憂色。

“殿下身系天下蒼生，切忌不可存有婦人之仁，我等自從跟隨殿下那日起，便已決定將生死置之度外！”賀九章看著李亨，目光炯炯，眼中似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九章......”李亨聞言頗為動容，似是想起了過往那段刀光劍影同生共死的歲月。

“殿下，老臣愿親自前往雍州城，與那賀云見上一面，打探清楚。

老臣愿以性命擔保，若他拿了秦玄明之物，老臣定將此物帶回，若賀云真如傳言中的那般英雄磊落，老臣也定當將此人舉薦給殿下，以助殿下平定叛軍，再整河山。”

“九章，何必麻煩你親自跑一趟，我命杜鴻漸帶些兵馬前去將此人拿回來便是。”

李亨看著賀九章這般莊重，有些不以為意。

“殿下，凡是英雄人物，心中必有傲氣，不可太過強硬，殿下若為明主，當有容人之心！”賀九章一番勸誡，頗有貞觀遺風。

“那此番，就辛苦九章了。”

“殿下請放心，老臣定然不辱使命！”

賀九章看上去年紀頗大，約摸六十有余，白發蒼蒼，背也有些彎了，可聽李亨語氣，似乎對賀九章很有信心，并不擔心這一路上他的舊臣會不會遇到危險。

......

飛騎軍大營中帳。

安嬰掀開帳門，邁步而入，撩起甲裙，單膝跪地，大聲道：“末將安嬰，參見大將軍！”

“安嬰，你來了。”

飛騎大將軍端詳著手中橫刀，聽到安嬰入帳，頭也沒抬。

“不知大將軍叫末將前來，所為何事？”

“昨日至今，你可曾見到過安子緒？”

“大將軍您命安子緒留在龍宮寺收斂財物，末將至今未見安將軍回來。”

“沒回來？我的好兒子啊，你又在耍什么把戲。”

“末將愿前往龍宮寺查看，將安將軍帶回來。”

“一個廢物，不用管他。本將叫你來，另有一事。有個人叫賀云，殺了我手下好些人馬，你去找到他，是死是活不重要，我要他身上的一件寶物。”

威名赫赫的飛騎大將抬起頭，寒光一閃，一雙虎目緊緊盯著帳下安嬰。

安嬰愣了一下，“是那件傳言中可以節制天下兵馬的寶物？大將軍豈可輕信......”

“只管將那寶物帶回來！其余的還輪不到你操心！”飛騎大將一聲大喝，打斷了安嬰的話。

“是，大將軍！”

“這把刀跟隨我已有三十余年，我就是拿著它，親手打下了這陜西四郡！”

飛騎大將抽出手中橫刀，頓時血光一閃，一聲虎嘯響徹營帳，隨后還刀入鞘，朝安嬰丟了過去。

“接著！”

“這事做得好，我便收你為義子，頂替安子緒的位置！”

安嬰一把接過橫刀，眼中一片癡狂。

“末將安嬰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