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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制度創新、法制保障與粵港澳大灣區建設

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是習近平總書記親自謀劃、親自部署、親自推動的重大國家戰略?;浉郯拇鬄硡^具有“一個國家、兩種制度、三個關稅區”全球罕見的獨特性,因此生產要素跨境流動面臨一定的制約,不利于推進粵港澳大灣區市場一體化發展。應在“一國兩制”框架下,以制度創新為主導理念,推進規則銜接、機制對接,努力消除化解三地“法制鴻溝”,為三地協同發展提供法制保障,縱深推進粵港澳大灣區建設。

一、粵港澳大灣區建設與“一國兩制”新實踐

(一)粵港澳大灣區的演進過程

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是習近平總書記親自謀劃、親自部署、親自推動的重大國家戰略,既是新時代推動形成全面開放新格局的新嘗試,也是推動“一國兩制”事業發展的新實踐。粵港澳大灣區經歷了從灣區到灣區經濟,到粵港澳大灣區城市群規劃,最后上升為國家重大發展戰略的過程。

粵港澳大灣區的發展歷程可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2005—2014年),從灣區到灣區經濟。粵港澳三地政府官方文件中多次提出灣區概念。2005年,廣東省政府在《珠江三角洲城鎮群協調發展規劃》中明確劃分“粵港澳跨界合作發展地區”,并要求把發展灣區列入重大行動計劃。之后,灣區發展被陸續寫入2008年國家發改委《珠三角地區改革發展規劃綱要》、2009年粵港澳三地政府共同參與的《大珠江三角洲城鎮群協調發展規劃研究》、2010年《粵港合作框架協議》等文件。2014年,深圳市政府工作報告提出聚焦灣區經濟,構建區域協同發展新優勢。由此可見,早在10年前,地方政府已經開始重視灣區建設和灣區經濟的發展。

第二階段(2015—2018年),灣區建設上升為國家戰略。國家層面,在規劃制定、區域統籌等方面推進重大戰略部署,構建粵港澳大灣區的頂層設計體系。2015年,“粵港澳大灣區”首次出現在國家有關部委聯合發布的《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中。2016年,國家“十三五”規劃綱要提出“支持港澳在泛珠三角區域合作中發揮重要作用,推動粵港澳大灣區和跨省區重大合作平臺建設”。2017年7月1日,在習近平總書記見證下,國家發展改革委和粵港澳三地政府在香港共同簽署《深化粵港澳合作 推進大灣區建設框架協議》。習近平總書記作出重要指示,要求把這件大事辦好。2017年10月,粵港澳大灣區建設被寫入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研究制定粵港澳大灣區城市群發展規劃。國家發改委牽頭負責規劃編制工作,粵港澳大灣區正式從設想邁入實際規劃和布局階段。

粵港澳大灣區上升為國家戰略,與以往相比有兩大特點:一是強調與港澳融合。在以往提出灣區概念的廣東省政府《珠江三角洲城鎮群協調發展規劃(2004—2020年)》《珠三角地區改革發展規劃綱要(2008—2020年)》等文件中,均未在名稱上直接突出港澳,而這次明確把港澳地區加進來,目標在于推進粵港澳的深度合作,促進粵港澳的融合發展,保持港澳的繁榮穩定。二是國家主導,推進力度大。以往大多是在粵港澳三地政府的層面上提出,在推動落實上存在體制機制協調的困難,而現在是中央主導下的區域規劃,是體現國家戰略的發展規劃,是新時代國家追求高質量發展對粵港澳提出的新要求的體現。

被確認為國家戰略后,大灣區建設開始進入規劃編制階段。2017年7月1日,在習近平總書記見證下,國家發改委、廣東省、香港、澳門在香港共同簽署《深化粵港澳合作 推進大灣區建設框架協議》。2018年,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做《政府工作報告》時指出,出臺實施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全面推進內地同香港、澳門互利合作。與2017年相比,2018年《政府工作報告》的表述有兩個變化:一是“粵港澳大灣區城市群發展規劃”變為“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更加突出灣區的概念,并且“研究編制”變為“出臺實施”,表明已經到了規劃落地的階段;二是首次將其放在區域戰略部分表述,與“京津冀區域一體化”和“長江經濟帶”并列,可以看出,國家更注重粵港澳大灣區在區域戰略方面的布局安排。2018年3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參加全國人大廣東代表團座談會時指出,“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是黨中央作出的一項重大決策。廣東要抓住這一重大機遇,攜手港澳,把粵港澳大灣區建成國際一流灣區和世界級的城市群”。2018年5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韓正在深圳主持召開擴大開放工作座談會時指出,“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是習近平總書記親自謀劃、親自部署、親自推動的國家戰略。要立足三地優勢,加強三地聯動,高質量高起點做好大灣區規劃建設,打造國際一流灣區和世界級城市群”。表明國家對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高度重視和殷切期許,強調三地聯動,高質量、高起點做好大灣區的建設,目標是打造國際一流灣區和世界級城市群,粵港澳將成為引領中國灣區經濟發展的示范區。

第三階段(2019年至今),《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正式發布,大灣區建設正式進入實施落實階段。

(二)建設粵港澳大灣區的重要意義

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是國家戰略,是我國發展到一定階段的歷史方向選擇,背后隱含著國家重大發展邏輯。粵港澳大灣區發展的核心是服務國家發展大局,為國家在新時代發展探尋模式和積累經驗。從這個角度而言,建設粵港澳大灣區的重要意義體現在以下五個方面:

一是促進港澳地區融入國家發展大局。港澳地區是粵港澳大灣區最重要、最特殊的因素。以粵港澳大灣區來推進港澳地區融入國家發展大局,一方面要充分把握“國家所需,港澳所長”服務國家發展,另一方面要以粵港澳大灣區為直接載體和平臺,拓展港澳地區發展空間,解決港澳地區發展問題,確保“一國兩制”行穩致遠。

當前,香港和澳門經濟社會發展面臨一系列挑戰。近年來,香港面臨產業結構失衡、房價和生活成本高企、階層固化、就業供給和需求嚴重不平衡、居民收入增長幾乎停滯等問題,陷入“深層次問題”的泥淖,綜合競爭力下降,政治與社會撕裂且不穩定。此前,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及各界雖也努力解決,但收效甚微。澳門博彩業“一業獨大”的失衡格局沒有根本改觀,多年來提出的適度多元發展仍然在探索當中。因此,解決香港和澳門的上述相關問題,僅靠港澳自身難度極大。

香港和澳門以粵港澳大灣區為最直接平臺,融入國家發展大局,將進一步激活“一國兩制”制度資源,發揮“一國”優勢,推動粵港澳大灣區要素資源的優化高效配置。借助粵港澳大灣區建設,香港可進一步強化國際金融、航運、貿易與現代服務等產業優勢,與內地科技創新、高端制造、物流等產業互補融合;澳門可以拓寬與內地特別是珠江西岸城市的產業合作、空間開發合作,密切人才交流與交通網絡,進一步提升旅游休閑、中葡經貿合作平臺、國際金融等的競爭力,逐步促進經濟適度多元發展。

二是打造“一帶一路”建設重要樞紐。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要以“一帶一路”建設為重點,堅持“引進來”和“走出去”并重,遵循共商共建共享原則,加強創新能力開放合作,形成陸海內外聯動、東西雙向互濟的開放格局。中國堅持對外開放的基本國策,堅持打開國門搞建設,積極促進“一帶一路”國際合作,努力實現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打造國際合作新平臺,增添共同發展新動力。“一帶一路”倡議是新時期我國全方位對外開放的旗幟和主要載體,同時也是推動經濟全球化深入發展的重要平臺。對外開放是“一帶一路”的核心,是國內沿線區域與國外沿線國家或地區通過現代運輸方式和信息網絡連接起來的相互開放戰略,將會以新型的全球供應鏈方式改變經濟發展模式。

粵港澳大灣區作為全球領先的灣區經濟體,在全球治理中同樣可以依托“一帶一路”倡議發揮重要作用。首先,粵港澳大灣區的地理與交通優勢在“一帶一路”中有能力成為重要的門戶樞紐。灣區是我國城市群最靠近沿線市場的地理節點,與東南亞地區隔海相望,基礎設施最便利,已形成海陸空港多維立體的交通網絡,港口集裝箱年吞吐量、機場旅客年吞吐量等已躋身國際一流灣區行列。其次,粵港澳大灣區作為沿海地區起步早,開放程度高,特別是有港澳兩個自由港和自由貿易試驗區(廣東)前海、南沙、橫琴片區,國際規則和制度接軌程度也是最高的。粵港澳大灣區在參與“一帶一路”沿線地區國家的合作中,更能發揮對外開放的引領作用。最后,粵港澳大灣區有能力成為“一帶一路”最重要的供應鏈樞紐,粵港澳大灣區供應鏈網絡極其發達,在電子、建筑、能源、金融、電信等行業處于國內領先地位,與其他地區相比,其在國際價值鏈中處于相對較高的地位,更有利于成為“一帶一路”的供應鏈樞紐。

三是為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提供支撐??傮w而言,我國經濟發展正由要素驅動、投資驅動轉向創新驅動。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明確了“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發展理念,創新位于五大發展理念之首。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創新之于國家發展的重要性,強調“堅持創新發展,就是要把創新擺在國家發展全局的核心位置,讓創新貫穿國家一切工作,讓創新在全社會蔚然成風”。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加快建設創新型國家”的明確要求,指出“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是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的戰略支撐”。可以說,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是完成國家“兩階段發展目標”的重要保障。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需要載體和平臺支撐。粵港澳大灣區發展基礎良好,經濟實力雄厚,開放程度較高,產業結構高端,交通網絡發達,生活環境優良。從創新機制、創新活力、創新主體和市場力量來看,粵港澳大灣區無疑是國家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最好的支撐。

四是全面打造國家對外開放升級示范區。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堅持“以開放促改革”的發展思路,未來仍將延續,但是需要新突破。自2013年實施自貿區戰略以來,國家已經在自貿區這一層級上積累了足夠的經驗并吸取了教訓。下一步如何進行對外開放升級,是擺在國家發展全局中的一個重要命題。

粵港澳大灣區一直是我國對外開放的前沿陣地,始終走在改革開放的前列。2017年4月,習近平總書記對廣東工作作出重要批示,要求廣東“四個堅持、三個支撐、兩個走在前列”,其中要“為全國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構建開放型經濟新體制提供支撐”。2018年3月“兩會”期間,習近平總書記在廣東代表團座談時表示,“開創廣東工作新局面,最根本的還要靠改革開放”。因此,從國家戰略和全局高度,粵港澳大灣區理應為國家對外開放升級繼續探路。

五是發揮輻射帶動功能,解決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目前我國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一些突出問題尚未解決,發展質量和效益還不高。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關鍵是縮小區域發展水平差異。廣東的整體經濟發展迅速,以廣州、深圳為首的珠三角地區城市成為全國的焦點,大量的人口和資金流入使得該區域經濟非?;钴S。但是非珠三角地區發展非常不平衡。2017年廣東GDP高居全國第一,人均GDP高達12009美元。但21個地級市中,有12個地級市的人均GDP低于全國平均水平。GDP最高的深圳是GDP最低的云浮的26倍。就區域而言,2017年粵東、粵西、粵北的GDP占全省比例僅為20.3%,其中東翼、西翼、山區分別占6.8%、7.5%、6.0%?;浉郯拇鬄硡^建設應強化對粵東、粵西、粵北的輻射,帶動其加快轉型升級發展。

此外,粵港澳大灣區建設還應對“泛珠三角”地區發展產生輻射帶動作用。2016年3月國務院《關于深化泛珠三角區域合作的指導意見》要求,構建以粵港澳大灣區為龍頭,以珠江—西江經濟帶為腹地,帶動中南、西南地區發展,輻射東南亞、南亞的重要經濟支撐帶。粵港澳三地利用由不同發展歷史形成的特殊文化、制度資源,積淀而成的不同的創新理念和操作方式,共同帶動更大區域的發展。

(三)粵港澳大灣區的發展愿景

與紐約、舊金山、東京三大世界級灣區相比,粵港澳大灣區雖已是世界級灣區,但還不是世界一流灣區。大灣區建設的重中之重是提高發展質量,“建設富有活力和國際競爭力的一流灣區和世界級城市群,打造高質量發展的典范”。

概括而言,粵港澳大灣區的發展愿景如下:

第一,打造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是國家綜合性科學中心、國家大科學裝置布局、香港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等重大舉措的集合。其目標為構建國際化、開放型區域創新體系,涵蓋四條主導路徑:一是構建新機制,推動科技創新要素資源便捷流動,建立開放型科技創新體系。二是培育新主體,培育國家級科研工程中心和高等院校,培育高研發投入的民營企業和科創型企業,培育機制靈活、創新活躍的社會機構和團體。三是拓展新空間,構筑科技創新走廊和科技產業帶,建設科創平臺,成立城市創新科技聯盟。四是打造新動能,打造無縫對接的大灣區信息基礎設施,打造數字經濟等新興產業。

第二,構建協同發展的現代產業體系。協同發展的現代產業體系是大灣區核心競爭力、綜合競爭力的實體支撐。包括構建以金融為核心的現代服務業產業體系,構建以高科技為引領的先進制造業產業體系,打造制造與研發、軟件與硬件有機整合的共享、高端產業價值鏈,發展新經濟新業態等。大灣區將建設“科技+金融”核心圈,打造世界級先進制造業基地,打造世界級現代服務業基地,發展海洋經濟,打造粵港澳海洋經濟合作圈。

第三,構筑“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支撐區。大灣區將“加快構建與國際接軌的開放型經濟新體制,建設高水平參與國際經濟合作新平臺,構筑‘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對接融匯的重要支撐區”。將加快建設開放型經濟新體制先行區,打造高水平對外開放樞紐,推動金融領域開放率先突破等,充分發揮港澳自由港和單獨關稅區的特殊優勢,利用港澳優質資源,為中國資本和中國企業“走出去”提供綜合服務,推動“一帶一路”項目落地。

第四,共建優質生活圈。大灣區將“以改善民生為重點,提高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能力和水平,增加優質公共服務和生產生活產品供給,打造國際化教育高地,完善就業創業服務體系,加強人文交流、促進文化繁榮發展,推進區域旅游發展,支持澳門打造旅游教育培訓基地,共建健康灣區,完善生態建設和環境保護合作機制,建設綠色低碳灣區”。將率先探索生態文明體系和綠色發展路徑,率先構建綠色發展體系,著力打造綠色生態灣區;將發展高端旅游業,建設世界級旅游區;在城市建設管理中應用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等信息技術,建設智慧城市;將建設國際社區和人才高地,打造國際人才、海歸人員創業就業的首選之地。

第五,推進基礎設施互聯互通。基礎設施互聯互通是大灣區建設的基本前提。其中,世界級空港群涉及空中航線的開拓,世界級海港群涉及遠洋航線的整合;構建高通達性綜合交通運輸網,以軌道交通為核心打造通勤都會區將成為大灣區交通建設的重點,高鐵、城軌、地鐵的有機銜接成為重中之重;面向“泛珠三角”區域的公路大通道建設,城市間交通銜接,口岸通關便利化等將被提上日程。此外,穩定安全的能源和水供應體系不可或缺,區域能源和供水合作將進一步深化。

第六,加快重大合作平臺建設。重大合作平臺是大灣區建設實現政策創新和突破的重要空間。未來,大灣區將重點加快前海蛇口自貿片區暨前海深港現代服務業合作區、廣州南沙自貿片區、珠海橫琴自貿片區、落馬洲河套深港科技創新特別合作區、東莞濱海灣新區、東莞松山湖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江門大廣海灣經濟區、中山翠亨新區(中山粵澳全面合作示范區)、惠州百里濱?,F代產業帶、佛山禪南順(三龍灣)高端創新集聚區等重大合作平臺建設。

二、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制度創新與法制保障

(一)“建設好大灣區,關鍵在創新”

2018年11月12日習近平總書記會見香港澳門各界慶祝國家改革開放40周年訪問團時的講話提出,“更加積極主動融入國家發展大局。香港、澳門融入國家發展大局,是‘一國兩制’的應有之義,是改革開放的時代要求,也是香港、澳門探索發展新路向、開拓發展新空間、增添發展新動力的客觀要求。實施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是我們立足全局和長遠作出的重大謀劃,也是保持香港、澳門長期繁榮穩定的重大決策。建設好大灣區,關鍵在創新。要在‘一國兩制’方針和基本法框架內,發揮粵港澳綜合優勢,創新體制機制,促進要素流通。香港、澳門也要注意練好內功,著力培育經濟增長新動力”[1]

粵港澳大灣區制度差異導致的障礙,需要以制度創新進行調整。通過制度創新,讓要素順暢流動,資源優化配置,形成有機整體以提升效率、釋放更強功能,把制度差異的獨特性變成發展優勢和競爭優勢,這是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挑戰所在,也是久久為功、需要持續努力的方向。制度創新做不好,獨特性就會成為發展障礙;制度創新做得好,獨特性就會成為發展動力。2018年5月,韓正副總理在廣東調研時要求,要抓住制度創新這一核心,“對一切不符合新發展理念的思想觀念都要堅決摒棄,一切不符合高質量發展要求的體制機制都要大膽改革,一切制約創新的管理方式都要促其改變”[2]

(二)法制保障是粵港澳建設的必然要求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要“堅持依法治國、依法執政、依法行政共同推進,堅持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一體建設”。韓正副總理在粵港澳大灣區建設領導小組第一次全體會議上強調,要注重用法治化市場化方式協調解決大灣區合作發展中的問題。以法治化方式推進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堅持全面依法治國”基本方略在落實國家區域經濟社會一體化戰略中的必然要求和集中體現。

建設粵港澳大灣區要通過構建區域經濟社會一體化,支持香港、澳門融入國家發展大局,增進香港、澳門同胞福祉,保持香港、澳門長期繁榮穩定,是大灣區建設的重要目標之一。為此,經濟方面要形成粵港澳大灣區區域經濟共同體,社會方面要形成粵港澳大灣區區域社會生活共同圈。兩個要求可以濃縮為兩個字——“通”和“同”。通,指生產要素高效便捷流通,達致市場通;同,指居民身份及其附帶的社會待遇同等化,達致人心同。要實現這種“通”和“同”,與要素流動和同等待遇有關的法律規則銜接和法律制度對接是重要支撐,同時也需要更加有利于促進規則銜接制度對接的統籌決策及協調執行的體制機制,并將這些體制機制予以法定化和法制化,提升其權威性和穩定性。

(三)相關研究借鑒

在具體實踐中,“一國兩制”下粵港澳大灣區獨特的法制結構對大灣區建設特別是規則銜接制度對接提供機遇的同時也帶來不小挑戰,需要通過制度創新,特別是法制創新予以克服,為大灣區建設的深入推進提供引領、促進和保障。在這方面,學者們關于區域合作中法律一體化及其有關實踐的研究,具有重要啟示意義。

1.法律協同、統一規則與區域合作關系研究綜述

一般認為,統一的法律、規則和標準對經貿合作具有促進作用。歐盟及世界其他國家或地區一體化進程顯示,公共政策和法律法規的系統性制度安排是改善和提升要素流動狀況的重要手段。英國脫歐后,英國與歐盟其他國家的系統性制度安排切割將使要素流動自由度無法達到從前,再一次例證了系統性制度安排與生產要素流動之間的相關性。系統性制度安排,本質上是法律協調問題。當區域一體化發展到法治一體化時,要素流動將不存在任何壁壘。

C.S.Yue(2013)研究表明,在開始一體化進程后,東盟成員國家間的貿易量占本國貿易總量的比重由1990年的17.0%(一體化前)上升至2011年的25.0%。M.J.Dennis(2014)認為,統一的國際合同法對于建立歐盟國家間的共同規則起到重要作用。這些通用的專業詞匯與法規為有關國際合同法的學術討論奠定了基礎,并使不同司法管轄區的國內法院和仲裁庭在合同法解釋方面保持統一,從而顯著地降低了國家間的貿易壁壘。A.Efrat(2016)認為,不同國家間商業法的差異會對貿易往來造成阻礙,而相似的法律法規能夠降低商業活動的不確定性和衍生費用,從而刺激貿易。單一規則的統一往往也能起到促進作用。M.J.Bloomfield等(2017)研究表明,在會計規則統一后,會計行業的跨境勞動力轉移與其他行業相比顯著增加。研究結果表明,標準的多樣性構成了國際勞動力流動的經濟障礙,而會計規則的協調可以對跨境移民產生有意義的影響。C.Blum(2018)指出,國家間實行一體化的稅收與退休金發放政策可以有效降低重復征稅的可能性并減少行政負擔,從而便利在職或退休人員的跨境流動。

與此相對,區域合作中法律、規則和標準的不統一會帶來不同程度的負面影響。B.Bickel(2014)認為,不同管轄主體間不一致的法規會大幅降低效率,使政策的執行變得無效,并最終導致行業失去管制。例如,對于金融服務業低效的監管與互相矛盾的規定就是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的一個非常重要的誘因。特別是在金融監管領域,統一的金融監管規則十分必要。J.M.Meier(2019)研究表明,21世紀初,歐盟推出了金融服務行動計劃(FSAP),對國際資本市場進行監管整合,為金融服務和資本建立了共同的歐洲市場。在該計劃實施過程中,整合后的監管使上市公司的外部融資、投資和就業大幅增加。這些結果凸顯了國際資本市場的監管一體化對于企業融資決策和實際成果的重要性。研究東盟的學者逐漸發現法律、規則統一對區域合作的重要性。C.Lee和Y.Fukunaga(2014)研究認為,制定并施行統一的競爭政策是東盟(ASEAN)國家經濟發展的一大進步。貿易的自由化降低了關稅水平,減少非關稅壁壘和其他促進區域一體化的新方案也正在制定中。J.Menon和A.C.Melendez(2017)研究表明,東盟成員國由于在各類事件與經濟活動方面的敏感程度不同,即使處于同一個貨物、資本與人員自由流通框架下,對應的流程處理速度也有較大差異,使該區域的經貿一體化協議的作用大打折扣。因此,東盟國家若想要實現完全且有意義的整合,需要考慮修訂國家的相關法律法規(乃至憲法),使其與聯盟其他成員保持一致。

2.我國關于立法協調與區域一體化發展關系的研究

我國關于區域立法協調的研究始于2006年,區域一體化已經成為我國學術界的熱門話題,一個基本的共識是:法制(立法)協調是區域一體化中不可或缺的保障要素。當前,我國區域一體化地方立法協調研究側重于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對地方立法協調的價值、取向、作用,立法協調在法制協調系統中的地位、動因、內涵,地方立法協調的法律性質、法律效力等進行探討。基本結論是,在區域一體化的大背景下,區域立法協調具有時代價值與促進作用。如胡?。?006)提出了區域立法協調的法制示范意義,認為“區域內部經濟的互動態勢和市場要素的流通必然引起法律關系的復雜性和法律主題的多樣性。因此離不開地方立法的創新、發展和協調”。吳樂樂(2011)提出,應以民主參與為核心的立法利益協調為原則,構建憲政框架之內的利益格局。石佑啟和潘高峰(2014)提出,區域經濟一體化中政府合作的立法協調是彌補人大立法協調不足,提升區域立法質量,解決立法中疑難復雜問題,促使立法及時立、改、廢,統一立法規劃的需要。

二是按區域劃分,對我國長三角、京津冀區域立法協調進行研究,提出各區域立法協調模式特點和具體運作機制。如石佑啟和楊治坤(2007)從立法、執法與司法協調三個方面論證了法制協調機制對中部地區崛起提供了良好平臺。

三是梳理區域一體化地方立法協調推進的難點。陳?。?013)認為,利益之爭是區域內立法協調活動推動的重要掣肘,如地方發展GDP考核、地方發展畫地為牢式的小而全、戰略性不足、地方立法長期互不隸屬等。

四是區域法制協調的解決路徑。誠然,區域法制協調因行政壁壘等難以推進,為了實現區域協調發展,很多學者從不同角度提出解決方法。如何淵(2009)提出整合“經濟區”與“行政區”關系,先市場調節、后行政協調、再立法協調的區域法制協調路徑。戴建華(2010)提出“強化和完善行政契約制度、加強地方立法和地方規章的制定和清理、擴大公眾參與和加強重視咨詢評估工作”等建議。

五是特殊領域立法協調。當前,對區域一體化立法協調研究已轉向更具體的領域。如李麗紅和楊博文(2016)從京津冀區域碳排放權交易立法協調機制角度進行研究,提出“在京津冀區域協同發展的大背景下,率先在京津冀地區實行區域性的碳排放權交易,構建區域性碳排放權交易立法協調機制,設立立法協調機構,實現排放總量控制,并在不同區域間交易,聯合監督管理與執法,給區域性碳交易提供制度保證,實現‘1+1>2’的區域協同碳減排效果”。

3.粵港澳大灣區法制保障研究

《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公布前后,學者對大灣區各個領域的研究成果豐碩。學者多從粵港澳大灣區法制協同、法制保障、法律合作等研究視角進行研究,也有學者從法制一體化等方面進行探究。如鄒平學和馮澤華(2018)認為,粵港澳法律合作的挑戰主要包括跨境府際合作缺乏牢固法律基礎、刑事司法協助的覆蓋面欠佳、民商事司法協調亟須增強、法律服務業全面合作進程有待深化、大灣區法律沖突協調機制有待突破五個方面,提出未來廣東一方面要明確自身在粵港澳法律合作中的主體地位、夯實連接內地與港澳法律合作的橋梁以及法治建設先行者的政治站位,另一方面要力求觀念與理念先行,率先探索“一國兩制”三法域環境下跨境府際合作的制度創新與法律基礎,拓寬法律合作和機制對接等進路。如朱最新(2018)認為,在遵守“一國兩制”,遵循粵港澳大灣區協調發展規律,堅持平等互信、協商共贏原則,通過中央授權為粵港澳大灣區區域立法提供合法性前提的基礎上,建立健全機構與機制相統一的以區域立法協調工作機制為基礎,以開放協調的示范法機制為引領的多元化區域立法制度。如葉一舟(2018)提出,建設粵港澳大灣區協同立法機制的必要性,是我國治理能力與治理體系現代化以及“一國兩制”進入新時代在制度文明方面的需求所決定的。在基本路徑上,粵港澳大灣區協同立法機制的建設可以政府推進為主、社會演進為輔。在事務范圍上,粵港澳大灣區協同立法可先針對具體性的大灣區共同事務進行實踐,隨后再逐步拓展到一般性的大灣區共同事務。如張亮、黎東銘(2018)提出,應當采取中央立法與地方立法相結合的立法進路,既要制定全國統一適用的“區域合作法”,對區域合作的內容、效力和程序等基本問題作出規定,使粵港澳大灣區于法有據、有法可依,從整體上形成立法對制度的引領作用,又要在具體規劃過程中重視地方立法的優勢,允許地方立法在憲法和法律的框架下充分發揮自主作用,以有效應對區域合作中可能出現的各種潛在問題,亦保證制度運作中基本的效率優勢??傊?,自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推進以來,探索三地法制保障的研究成果豐碩,難以一一羅列論述,擬后文論述展現。


[1]習近平.在2018年11月12日會見香港澳門各界慶祝國家改革開放40周年訪問團時的講話.

[2]韓正提出大灣區建設方向 制度創新是高質量發展關鍵[N].文匯報,2018-05-24(A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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