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男人站在鏟車前,沒有絲毫異動。
陳橋保持安靜,同時戴上邁爾斯的面具。
戴上面具后,陳橋內心深處浮現出一抹惡意。
不是恨意,也不是怨念,而是最最純粹的惡意,猶如墨汁滴入清水之中,迅速浸染陳橋全身,使他腦海中閃過許多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某個人,在六歲時殺死了自己的姐姐,掰下姐姐墓碑的碎塊作為祭品。
后來,他尾隨自己的妹妹,讓妹妹余生都籠罩在被追殺的恐懼之中。
這記憶來源于面具的主人邁爾斯,卻讓陳橋產生一種錯覺,就好像當年是他親手殺掉了那些人。
思緒回到現實。
午夜,11點59分16秒。
陳橋暗中窺視著對方。
隨著惡意的積累,陳橋下半身變得越來越冷,血液凝結在腿部,仿佛放入冰窖一般漸漸僵硬。
這是厲鬼附身的前兆?
陳橋有點明白了。
僵硬的身體部位越多,厲鬼附身的程度就越深,他也越容易失控。
而凍僵的進度是從腿部往上半身蔓延,如果陳橋不能在腦袋凍僵之前摘下面具,他的身體就會被厲鬼接管。
11點59分32秒。
白色蠟燭仍在燃燒。
只見鏟車的后方出現另一道人影。
這道人影的輪廓要勻稱一些,能看出是成年男人的體型,他隱藏在陰影中,白色蠟燭微弱的燭光無法將其照亮。
正常人看到無頭男人,第一反應絕對是逃跑。
而這道人影反而卻向前逼近。
陳橋察覺到異樣,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不是說軋鋼廠沒有夜班嗎,怎么會大半夜冒出個人?
莫非......
陳橋下意識打了個冷顫。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白色蠟燭的燭光終于照亮了人影正面。
這道人影也沒有頭。
準確的說,這道人影的頭部被完整地切掉了,橫截面的斜角猶如機床加工一般,完完整整的切成了兩半,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喉部結構,以及脊椎的斷裂面。
11點59分48秒。
兩個無頭男人各自站在原地,最先出現的無頭男人按捺不住,他伸出手在胸口的部位胡亂摸了摸,抓住一條拉鏈。
拉鏈拉開,制服本該是胸口的位置晃動一番,冒出一個男人的腦袋:
“你是誰,老趙,小李還是程子?這周是俺值班,你他娘搞錯時間了。”
說話的正是高山。
陳橋呆了呆,最開始的無頭男人居然是高山假扮的,怪不得體型看上去如此畸形,就是因為高山長的太過健壯,這制服被撐大了許多。
但問題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更關鍵的是,如果無頭男人是高山假扮的,那對面的無頭男人是誰?
12點00分06秒。
“說好了每人值班一周,今天明明是輪到俺,你這是壞了規矩。”
“不說話干嘛,難不成你還想嚇唬俺?告訴你,這事捅上去可沒完,你最好別給俺裝蒜!”
高山怒氣沖沖地走上前,伸手抓住無頭男人的衣領。
他要揭開這個冒牌貨的偽裝!
然而當他撕開無頭男人的衣服時,他愣住了,映入眼簾的是斷掉的脖子,有的部位甚至已經潰爛。
再看無頭男人的皮膚,呈現死人的青黑色,布滿密密麻麻的尸斑,光是看著就令人頭皮發麻,一股撲面而來的尸臭更是直沖他的鼻腔。
高山傻眼了。
他就是再遲鈍,再神經大條,這時候也也反應過來了:
眼前的家伙是真貨。
他真見鬼了!
“鬼啊!!”
高山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往后逃跑,然而在他轉過身的剎那間,像是觸發了某種規律,原本被撕開衣服都無動于衷的無頭男人突然動了。
他機械似的伸出一只手,對準高山逃跑的方向。
高山只感到脖子突然變得冰冷,僵硬,仿佛一只看不見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再也無法前進半步。
他兩腿一軟,一個趔趄跌倒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驚恐地發現竟然滲出大片的鮮血。
脖子,尤其是喉嚨的部位布滿了毛細血管,是人體最為脆弱的部位之一。
而他此時的脖頸處卻呈現出一條血紅的細線,環繞了脖子一周,就像......即將被某種力量切掉。
死亡的陰霾籠罩在高山頭頂。
但是,時間到了。
12點00分16秒。
終于,經過長達一分鐘的注視,陳橋心中的惡意暴增,最終產生質變,演變成一種殺人的欲望。
厲鬼附身,讓陳橋可以與厲鬼抗衡。
陳橋深吸了口氣,撿起一根鋼管,從掩體中走出,一步一頓地朝無頭男人逼近。
無頭男人的動作變慢了。
他轉身看向陳橋,兩股截然不同的惡意碰撞在一起,陳橋下半身的血液迅速凝結,寒氣短短幾秒鐘便爬到自己的腹部。
相應的,陳橋的脖子上僅僅是出現一道細細的勒痕,略微嵌入肉里。
“好強的惡意,張翔死前到底經歷了多大的痛苦......”陳橋愕然,厲鬼附身后,他能一定程度感受到對方的惡意。
這惡意兇猛無比,根本不像意外身亡該有的程度,反而像是被人謀殺,真相蒙塵,正義得不到伸張的怨恨。
無頭男人一步不動,兩條腿像是在原地扎了根,陳橋越是向他靠近,越能看清他身上暗紅色的血跡,斑斑點點,連成一片。
那是他斷頭的剎那間,血液順著大動脈噴涌而出,濺滿了衣襟。
“張翔,能聽清我說話嗎?能聽見的話,你就打個手勢給我看。”陳橋試探性地說道。
然而,無頭男人跟沒聽到一樣,全然沒有半點反應。
敬酒不吃吃罰酒?
陳橋心里了然,找準機會,一個箭步沖上前,用盡全力將鋼管末端刺入對方胸口,順勢將其按在地上。
“噗嗤!”
鋼管不偏不倚,深深貫穿了張翔的皮肉,這一刻,血液凍結的進度一下子飆升到陳橋的胸口,險些讓心臟都停止跳動。
更危險的是,陳橋在撂倒張翔后,脖子處的勒痕越來越緊,氣管隱隱作痛,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整段切開。
他現在的惡意一點不比張翔弱,簡直就和真正的厲鬼沒什么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