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年沒有見過這么濃郁的妖氣,一道妖靈從傅雪琳身上析出,向著屋外沖去。
然而梁王只掌心向上,而后翻手,沖天的妖氣受到遏制,繼而梁王府迸發出多股威壓。
那不過是一個妖靈罷了。
因而妖氣很快消弭。
梁王道:“好濃郁的妖氣!”
劉年只沉默著,他本來希望讓問題在沒有暴露前解決,然而現在看來已事與愿違。
他被梁王請來,一路上自然有很多馬蘭芳的簇擁在盯著。
劉年像是被羈押過去的。
他們也不敢出手。
誰敢直面大虞國的兵鋒?
傅雪琳身上的妖氣又這么重,梁王府已有很多道氣息暴露,這股聲勢,正是黑夜中的燈火。
任誰都可以輕易看見,尤其是這么多人親眼看見劉年被請進梁王府。
兩件事,很難不聯系在一起。
韓秋輕輕站在劉年身旁,劉年側目看她。韓秋發現劉年的雙眼依舊平靜。
韓秋低聲問:“你不是希望這些事在私下里解決么?”
劉年道:“是,然而事已至此,我就得接受。”
梁王一挑眉,僅憑這兩句話,他就猜出了劉年和韓秋的心思。
這反倒讓他有些不悅。
他道:“兩位青云小友,莫不是看不起我大虞?”
劉年道:“梁王為何有此一說?”
“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青云宗有勇氣、而且敢于面對失敗的,我大虞國與妖多廝殺、多陷陣,失敗對我而言,無關緊要。”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沒有任何一個宗門愿意落了面子。”劉年道,“事情一旦發生,便有被世人知道的一天,堂堂大虞梁王,竟然被妖族蒙在鼓中,不只是你,就算是大虞,豈不是都要被天下人恥笑?”
梁王朗聲大笑,一股囂烈的意味彌散開來,他道:“我是梁王,誰敢恥笑?”
他又道:“反而是你和韓秋,一旦真相流出,會有很多人看不慣你,大虞之中必有人不喜。”
“又如何?”
“你不怕?”
劉年道:“我做的事是正確的,我走的路是該走的,既然如此,為何要怕?”
劉年轉而問道:“這股妖氣正常么?”
“不正常。”
“所以堂堂梁王為什么不能發現?”
“傅雪琳身上有禁制的影子,那是人族的氣息。”
“你并未仔細檢查傅雪琳。”
“誰會檢查自己的新娘呢?”
劉年點點頭,正常人不會檢查自己的新娘,然而梁王不把傅雪琳看個通透,只因為他是梁王。
“此中有異,正該將這件事告知于眾,用以打草驚蛇,讓敵人露出馬腳。”
梁王一笑,輕道:“你才筑基,不怕遇到危險?”
劉年疑道:“今夜之事,是大事么?”
梁王道:“是。”
“那么,會有很多人知道我么?”
“是。”
劉年點點頭,道:“這正是我來英杰會的目的。”
梁王不解。
劉年解釋道:“青云宗的弟子很煩,我想找個不會打擾我的地方,所以我在試劍上說要走一條脫離于七宗的路。”
梁王心頭一驚,就連他也不得不欽佩劉年的壯志。
七宗是青云宗的基石,確保青云宗屹立在這片土地上千年不倒。
七宗的路是無數前輩走過、并完善過的路。
這樣的路,本就是再正確不過的路了。
劉年到底要怎么走,才能走出第八條路?他一個人,要怎樣才能走出一條能媲美無數前輩走過、并完善過的路?
梁王發現劉年的眼睛里只有沉靜,像秋天的陽光和落葉。
走這樣的路,需要不斷糾錯,不斷證明自己正確,要有很高的實力,要有很多人認可。
梁王不禁問道:“你不怕白白蹉跎歲月?”
劉年道:“我一直在走,何來蹉跎?”
“你不怕失敗?青云七宗的路,有無數前輩完善,印證,你的對手并不是一條路,而是無數前輩。”
劉年只道:“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梁王對上劉年的眸子,那雙眼睛看不出自信,看不出高傲,看不出膽怯,所擁有的依舊是沉靜。
梁王忽然有種感覺,劉年的人生或許本就與眾不同。
韓秋細細回憶著劉年來到臨遙之后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次出刀,每一次選擇。
她不斷回想著、分析著,以期以此看清劉年的刀。
氤氳開來的霧氣漸漸平息,愛別離已消散了。
修真界很多人都聽過愛別離的名頭,可親眼看見愛別離的人一定是少數。
在這個世上,傻子本就不多。
傅雪琳呆呆地坐在地上,她不說話,只是流淚。
韓秋道:“傅雪琳?”
依舊無人回答。
劉年和韓秋沒有面對此事的經驗,他們不約而同看向梁王,然而梁王只是回以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周平。”傅雪琳呢喃著,而后終于失聲痛哭,“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是愛別離?”
梁王輕嘆。
堂外有著甲士兵匆匆來報。
“稟梁王,周平求見,他說前來助兩位青云道友,可否要見?”
傅雪琳恢復了幾分神采,可哀傷更濃。
梁王道:“讓他進來吧。”
甲士好似沒注意到堂內的事,一抱拳便離開。
周平一到堂內,目光中便只剩下傅雪琳一人,他全然不顧身在梁王府,而此刻梁王當前,傅雪琳又是梁王的未婚妻。
他身形一閃便到了傅雪琳身邊。
傅雪琳抬手想觸碰周平的臉,可手終究落了下去,她撇過頭,不敢看周平。
愛別離,有幾人不曾聽聞?
既然周平已煉制出愛別離,他便不是當初那個周平,他看傅雪琳的眼神,也不會是當初的眼神。
然而周平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傅雪琳感受著對方的溫度,滿眼錯愕。
傅雪琳只道:“你,你……”她已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周平扶住她的雙臂,傅雪琳又看見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依舊如往昔,仿佛能把她融化。
梁王地位尊崇,外表雖年輕,可他生命已無比漫長,他見過世間很多東西、很多寶物,閱歷極為豐富。
然而即便是梁王,見此情景,也不由心中驚奇。
愛別離不是需要以最真摯、最熾烈的感情煉制么?
為何周平依舊如往昔?
傅雪琳道:“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周平么?”
她的眼神小心翼翼。
“是。”周平道,“我說過,無論怎樣我都會一如當初那般喜歡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