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該怎么稱呼這個功法呢?
這個功法里有七宗的影子,但已獨立于七宗之外。
劉年很少為這種問題費太多心思,所以他干脆不再去想。
“走啦,小師弟。”有人道。
劉年回過神,亦步亦趨起身離開。
他雖然出神地想著自己的問題,但周圍的一切,仍在他感知之中。
這是劉年第二次看見蕩云山。
這一次的蕩云山,要比第一次見時好看的多。
因為沒有一個毫無風趣的人,對此進行破壞。
廖剛笑了笑,道:“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這是哪里,這里是你們通向云夢之盟的第一課,去吧,去試試。”
這些弟子早就激動壞了。
一是因為蕩云山里有七宗之一的器宗鍛造的無數武器,也有很多前輩在退隱后將陪伴一生的“朋友”葬在這里,以待有緣人。
除此之外是韓秋之前御劍登山,斬開繚繞蕩云山的云海。
這些弟子都看到了這一劍。
這一劍的風姿已刻進他們心里。
誰不知道韓秋?
誰又不想有韓秋斬斷云霧的豪情和恣意?
弟子們只是看著蕩云山,便感覺胸中有一口氣,不吐不快,就連血液,也在沸騰。
多種武器、法寶造就了蕩云山罕見的美景。
自生云氣,直入天穹,風雷陣陣,蒼天欲傾。
感官會告訴任何一個在蕩云山腳的人,這里即將有一場滂沱大雨。
山腳下的所有弟子,也確有這樣的感覺。
他們聽了廖剛的話,可蕩云山出現在眼前,他們已胸懷激烈,一時竟呆在山腳,不知如何向前。
吳勝是最優秀的弟子,他先平復了心情,調整了狀態,已做好準備。
于是他一步邁出,吸引了所有弟子的視線。
沒有一個人出聲,他們都已屏住呼吸。
吳勝是他們中最出色的人,他們也想看看吳勝到底能走多遠。
第一步落下,吳勝神態輕松。
第二步落下,吳勝神情慎重。
第三步落下,吳勝額頭已見細汗。
第四步落下,吳勝已面露茫然。
弟子們等了許久,卻沒有等到吳勝邁出第五步。
一片死寂。
誰都沒想到,就連吳勝才只能前進四步!
吳勝走出四步,沒有打消其余的想法,反而讓他們都躍躍欲試。
吳勝是講堂內最優秀的弟子,其他人又怎么會甘于人后?
于是其余弟子紛紛邁步。
可他們至多前進四步便無法前行。
廖剛有些好笑的看著這些弟子。
蕩云山哪是這么好進的?
這些弟子的心思都寫在臉上,自從韓秋御劍踏上蕩云山,內門弟子再看向蕩云山的方向,眼神都變了。
可世上又有幾個韓秋?
廖剛神色忽而一黯。
世能有幾個韓秋?
也就一個韓秋!
蕩云山的云海似乎又低了一點,巨大的云流下沉,又繞過蕩云山迅速向前。劉年感覺蕩云山好像一個戴著白帽子,長著白胡子的老頭。
他伸出手,空氣是潮濕的,他嗅了嗅,聞到了草木的馨香。
劉年無比放松,于是向前走了一步。
他的腳步依舊很慢、很穩,同樣,正是這樣的腳步,讓他從來不會出錯、脫軌。
于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刀光劍影,惑心幻像撲面而來。
講堂內的所有弟子都落在他身后,在路過他們時,劉年注意到他們臉上精彩的表情。
有人須發賁張,有人淚流滿面,有人神情痛苦。
劉年渾然不在意。
他本就是個木訥寡言的人,所以他的臉色通常也不會有什么變化,也不因外物而悲喜,目睹桑田變幻的頑石不過如此。
他路過吳勝,瞥見吳勝面容上的迷茫一直未消減,旋即收回目光。
劉年的腳不斷抬起放下,他已順著山路一步步登階,身形在濃郁的霧水里難以分辨真切,落在他身后的弟子,也一個個消失。
廖剛見到劉年的輪廓逐漸模糊,眸子里的光亮越來越清晰。
隨即巨大的失落襲來。
韓秋只有一個,但還有一個呂塵。
再往后還會有另一個某某某。
劉年本也該是韓秋那樣的人,站在絕巔之上俯瞰天下美景。
可他怎么偏偏就是無暇道基呢?
為什么這么優秀的弟子,會是結丹無望的無暇道基呢?
廖剛一揮袖子,天地間好似燃起熊熊烈火,陷入幻象的弟子被灼燒的痛感驚醒,劉年繼續登階的腳步亦停在半空。
他回望,有些不解。
“下來吧。”廖剛道,“現在還不是登山的時候。”
尚在起點沒走多遠的弟子望去,登山的石階上有一人立在那里。
他衣衫破舊,腰挎柴刀,若是不知此處為蕩云山,一定會把他當做山中樵夫。
劉年本也是樵夫。
可是,小師弟?
有的弟子已開始揉眼睛。
一個剛剛筑基的弟子,竟然已開始攀登蕩云山的石階?
他們看向彼此,忽然面色微紅。
韓秋御劍蕩云山,讓他們心中躁動。
可蕩云山就在跟前,他們卻無法前進。
他們雖無法前進,卻已有后來者超越了他們。
廖剛道:“也別灰心,現在你們可窺見云夢之盟的難度?登上蕩云山,取得心意相合的武器,只不過是第一步罷了,這一步,許多人窮盡一生也無法走完。”
這是很打擊人的話,也確實讓弟子聽了進去。
可卻無一人喪失斗志,反而一個個神色昂揚。
越是天才,心中傲氣就越甚,困難是打不敗天才的。
韓秋太遠,可他們面前還站著一個劉年。
劉年已成了他們的目標。
吳勝也在盯著劉年,他心中有些失落,也有些輕松。
失落是因為他已不再是這些弟子追趕的目標。
輕松的是,他已不必承受被人追趕的壓力。
劉年回望蕩云山頂的兩層云霧,一步步走了回來,廖剛微微點頭,忽而問道:“你們現在可以想想,倘若有一天登上蕩云山,要選一個什么樣的武器。”
“當然是劍,世界上哪有一種武器,比劍還要好?”
有弟子反駁道:“花架子罷了,哪有刀爽快?”
“我覺得器宗就挺好,我想要個鼎,把鍛造出來的武器放在蕩云山上,讓后來人靠著它揚名。”
蕩云山腳響起了熱烈的討論,廖剛已引出他們修行的興趣,讓他們為自己制定了一個目標。
自此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內,廖剛不需要再擔心這些弟子浮躁了。
他注意到劉年站在人群邊緣,望向蕩云山的目光悠長,便問了問。
“劉年,你是怎么想的?”
討論聲戛然而止。
劉年道:“我原本只是一個樵夫,最擅長砍樹,所以想要一把刀。”
廖剛道:“很好,蕩云山上有很多把刀,你想要哪一把?”
劉年忽而問:“蕩云山最好的刀在哪?”
廖剛道:“在山頂。”
劉年道:“我便去山頂,拿下最好的那把刀。”
廖剛笑道:“最好的刀,未必是最適合的。”
劉年道:“我已準備學習冶煉、鍛造,最好的刀,一定會是最適合我的。”
廖剛沒有說話,他忽然有點想不明白劉年。
一個人既然在蕩云山上拿了刀,豈不是一定會進入刀宗?
一個打定主意拿刀的人,為什么要學冶煉、鍛造?
莫非他實際上想加入器宗?
然而廖剛什么都沒講,他是一名合格的授業仙師。
他只道:“我希望你說到做到,我等著你拿下那把刀,又將其變成最適合你的那一天。”
劉年道:“你一定不會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