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年道：“打開看看？”

呂塵卻把瓷瓶收入懷中。

盡管相同的話劉年說過兩次，可這一次他實在不敢相信。

劉年能殺死妖傀儡，是他刀法本就精湛。

劉年能引氣入體，也是他本身就能引氣入體，只是天資差了點。

可煉丹呢？

就靠看了一年的書？

一個人想要成為丹師，要能認出藥草，熟悉它們的藥性，知道用什么手法搭配，還得有一個合適的丹爐，熟悉適宜每一種藥草的火候。

一年的時間，怎么能學會這么多東西？經過這么多嘗試？

劉年沒有學過煉丹，沒有拜過名師，而且他連個丹爐也沒有。

這怎么能練出丹藥？

就靠這一口鍋？

一口鍋真的能練出丹藥嗎？

呂塵很糾結，不過這份糾結并沒有持續多久。

劉年是個木訥又寡言的人，這樣的人一定不會說謊。

呂塵也確信劉年也確實不會說謊。

好像他說的話，都會實現。

“不，你送的東西，我不必去看。”呂塵道，“這個丹藥的用途呢？”

他的話里充滿了對劉年的信任。

劉年道：“有助筑成道基。”

呂塵笑道：“那還需要一段時間，我閉關了一年，提升速度很快，基礎并不夯實，還沒到筑基的時候，我準備外出歷練一段時間，正好湊些貢獻換取筑基丹。”

劉年道：“我想，你已不必為筑基丹發愁了。”

呂塵道：“什么意思？”

劉年道：“我給你的就是筑基丹。”

呂塵把手伸入懷中，冰涼滑膩的觸感。

這里面裝的就是筑基丹？

呂塵問：“幾顆？”

劉年道：“十二顆。”

呂塵道：“你練了幾爐？”

劉年道：“一爐。”

呂塵道：“用鍋？”

劉年道：“用鍋。”

呂塵道：“我聽說藥宗金丹期的弟子，煉制筑基丹，一爐也才九顆！”

劉年道：“可能我的鍋比較大？”

呂塵久久不言，他終于忍不住，打開瓷瓶看了看，里面確實是十二顆丹丸，散發著濃郁的芬芳。

他已不必去驗證真偽。

但他滿腹疑問。

呂塵問：“筑基丹丹方復雜，所需靈草繁多又罕見，你上哪找的？”

劉年道：“青云宗后山所采。”

呂塵道：“就算你運氣好，能采到所有藥草，可又足夠你練習幾次？”

劉年道：“我還有個菜園。”

呂塵終于驚呼道：“菜園？”

他來回踱步幾次，道：“靈植的培育需要適宜的溫度和濃郁的靈氣，你上哪弄的？”

劉年道：“實際上七宗也很看好我，這間院子的靈氣很濃郁。”

“好，好。”呂塵忽然一把抓住劉年雙肩，眼睛瞪得溜圓，他大聲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還是當我這個先天靈脈是庸人？”

劉年若有所思。

呂塵終于不再追問。

他忘記自己是怎么離開的，滿腦子都是劉年說過的話。

煉丹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這種話劉年已說過三遍。

呂塵有些迷茫。

難道真的這么簡單？可既然簡單，為什么一年過去，劉年才練氣中期的修為？

呂塵不懂。

看著呂塵的陳牧遠也不懂。

他不明白呂塵為什么還要找劉年。

一個成日什么都干，就是不修行的人，豈不是已經放棄了自己？

一個已經放棄了自己的人，又如何值得別人去珍惜？

所以呂塵為何還不放棄劉年？

陳牧遠臉色陰沉。

韓秋是絕頂天才，天才到就連七宗都能為其降低底線。

那一年負責給韓秋引路的仙師得到了驚人的賞賜。

陳牧遠看的很清，他從沒想過讓呂塵成為韓秋那樣的人。

呂塵只要穩定的成長，等到試劍一過，他的賞賜絕不會低，實際上只要呂塵通過內門考核，他的賞賜就能下來。

陳牧遠現身呂塵身前，然而呂塵根本沒有注意到他。

呂塵只以為他走錯了方向，被樹擋住了。

他讓開一步，轉而驚覺那樹竟然也跟了一步。

呂塵這才發現，站在面前的是陳牧遠。

陳牧遠道：“你做了什么？”

呂塵道：“我把丹藥給了劉年。”

這件事沒有遮掩的必要。

陳牧遠皺眉道：“你已練氣圓滿，他才練氣中期，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分別是注定的事。”

呂塵道：“人和人之間的事，怎么能用注定來形容？”

陳牧遠眉頭愈緊，他道：“朋友是不會拖另一個朋友墜入泥淖的。”

呂塵抿了抿嘴唇，道：“他本就沒有拖累我。”

陳牧遠道：“你已給了他很多丹藥。”

呂塵道：“這是我的事。”

陳牧遠頓了半晌，可在他眼里，呂塵表情倔強，眼神堅定。

陳牧遠的神情有些恍惚，他仿佛看見了過去的自己，可這恍惚僅僅片刻便消逝。

他道：“不論你如何做，如何想，你們之間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分道揚鑣是不可避免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修行，登臨大道。”

說完他便沒再理會呂塵，只身離開了，山間的霧總是很大，陳牧遠的身形一瞬便被霧吞噬。

呂塵完全沒有聽進去陳牧遠的話。不同于陳牧遠蕭瑟的背影，他腳步輕快，宛如精靈。

呂塵有一個缺點。

一旦認定了某種東西，就會矢志不移的追尋。

所以他一旦將某人認為朋友，便不會因外界所擾。

陳牧遠已經走了。

他選擇在劉年院外攔住呂塵，是有他的打算。

劉年已引氣入體，更是修煉至練氣中期。

青云宗每間小院都設有結界，隔絕外部。

結界并不強大，哪怕是初入練氣的弟子都能輕易破開。

可自青云宗成立至今，這么脆弱的結界都沒有被破壞的先例。

約束青云宗弟子的不是結界有多強，而是他們的底線。

設有結界，便是不希望被窺視。

另一方面，則是哪怕出了任何問題，青云宗都覺得不是問題。

所以沒有人知道劉年煉丹，也沒有人知道他種植了一片靈植。

可在院中卻能聽見院外。

陳牧遠和呂塵的交談沒有刻意掩飾，以一個練氣中期弟子的耳力，一定會聽得很清楚。

陳牧遠想讓劉年認清事實，與呂塵劃清界限。

這是平庸的弟子與天才弟子之間的差距。

陳牧遠也想讓劉年自覺一些，拒絕呂塵贈與的好處。

他卻不知，劉年一直都是拒絕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