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到最后，已經完全變成陳松一個人的舞臺。

他聲嘶力竭，用一首又一首的歌發泄著情緒，直到喊累了，沒力氣了，包廂內才安靜了下來。

該說不說，陳松唱歌的確有一手，至于這么多年為什么沒人在網上夸過他，江臨大概也能理解一些路人的想法：

大概就是長得帥沒演技也就算了，偏偏你角色一抓一大把，唱歌這么好聽你當個屁的演員啊。

江臨代表不了其他人，以上全部都是他大學時期觀陳松的電影有感而發的內容。

他不由得想起某些水陸空三棲的藝人，人家都是唱而優則演，演而優則導，到了陳松這兒完全就是反著來。

哪個不行就深耕哪個，觀眾不罵你罵誰？

不過說真的，看著陳松就算喝多了也沒忘記告誡自己“千萬別學我”，“別沾一身腥”，江臨的心腸就莫名軟了下來。

因為自己的一時私心，刪減了人家不少的戲份，到了其他人這兒江臨或多或少有了補償的計劃，總不能厚此薄彼。

要不然就給陳松一首歌吧。

他這聲線挺百搭的，隨便拿出一首也不算埋沒歌曲本身。

只是給什么，江臨還得仔細尋思尋思。

“時候也差不多了，該散場了。”

神智依舊清醒的杜長林準備招呼人散場了，今天的聚餐如果滿分是百分制，他給自己30分，余下的70全給陳松。

這人吶，不怕自己沒本事，就怕沒有自知之明。

以前他沒有把陳松放在眼里是他不對，以后他絕對會拿出百分百的認真對待陳松，絕不會像之前拍攝的那樣得過且過。

“那杜導，我就先帶著陳松回去了。”

被叫來的經紀人一臉歉意地朝著眾人點頭示意，攙扶陳松最先離開了包廂。

“去吧去吧。”杜長林擺擺手，心情甚悅。

走出餐廳，晚上的大街燈火通明，撲面而來的煙火氣驅散了晚間的一絲冷意，讓人心里覺得暖洋洋的。

看著這座依城而建的橫店，江臨心里有一瞬間想過自己以后就在這里定居得了，但現實中的房價轉頭又給他潑了盆冷水。

上萬一平的價格，得寫多少本書才能買得起一套房子啊。

還是得賺錢啊，這樣才能養活自己，養活自己的夢想。

回過神的江臨本想找周廷閑聊兩句，分散一下房價帶給他的壓力，但轉頭一看，身邊就只剩下他、宋巧巧、冉芷三人。

不對，還有一個陌生人。

他記得對方應該是冉芷帶來的，看她那謹小慎微的模樣，想必應該是冉芷的小助理。

“老周哪兒去了？”

宋巧巧翻了個白眼。

“人家早回去了。”

“宋巧巧女士，身為記者，請問你后天就拍戲了，現在心情如何？”

江臨背著雙手，就跟公園遛彎的老大爺一樣老氣橫秋。

“你是不是明知道我明天還要拍戲才說這個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累？”

一說宋巧巧就氣，本來最近天熱拍戲就累，結果現在除了網劇又多出一個電影女二，她都不敢想以后的日子得多辛苦。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現在就覺得累以后要是我來找你演女主角你因為拍戲累就不接了？”

“得了吧，等你找我演女主角我得等到猴年馬月。”

似乎是混熟了，宋巧巧對江臨說話也開始不客氣了，完全沒了一個學生的樣兒。

“那我說現在就有一個劇本你演不演？”

宋巧巧非常有志氣地搖了搖頭。

“不演！”

“你確定？”

“非常確定，你肯定就是想騙我錢，我才不傻。”

江臨一邊嘆息，一邊左右搖頭。

“既然你不演那我只好找冉姐演了，正好我的劇本女主角和她最適配，女主是一個離異老師，因為一場意外，在上班之前和新學校的一個學生在雨后相遇……”

江臨本想借機說出自己故事的大概內容，以此來吸引冉芷，雖然兩人還沒那么熟，今天也才第二次見面，但他覺得這件事大概率能成。

但在看到一言不發的冉芷轉頭看向自己時露出的玩味眼神，江臨的故事梗概才講了一小半兒就停下了。

不是他不想繼續，只是這個女主候選人眼神有點過媚了，還有這張臉，真要成了，得化丑點才行。

要不自己在臉這方面絕對壓不住。

“你是成心的？”

宋巧巧不傻，她能看出來江臨說的故事梗概就不是為她預備的，而是冉芷。

一想到他兜了這么大圈子請冉芷演電影，宋巧巧心底莫名升起無名火。

離異老師怎么了？

她宋巧巧怎么就演不了老師了？

連女主角都不給還想要投資？門兒都沒有！

“我怎么就成心的了？”

“不是你說不演的，我才找冉姐的嗎？是不是這回事？”

“你——你——”

“我沒試鏡怎么就演不了了？”

江臨被宋巧巧激起了小孩兒脾氣。

“行，我問你，”江臨直視宋巧巧，問道：“女老師你能演嗎？”

“能！”

這一聲宋巧巧說得格外堅定。

“那離異的呢？”

“我……我可以試試。”

“行，就當你能演。”

“那你腳漂亮嗎？”

宋巧巧雙頰粉紅，但夜色蓋住了這抹春光，讓江臨無緣欣賞。

“本姑娘37碼的腳怎么就不漂亮了？”

她朝著江臨抬起腳，露出沾了灰塵的鞋底。

見江臨一臉鄙夷，宋巧巧急火攻心，干脆脫了涼鞋露出自己的腳底板。

“這下看清了吧，我問你漂不漂亮？”

江臨摩挲著下巴，給了一個中肯的評價。

“算你過關。”

“切。”

“別高興太早，腳漂不漂亮只是基礎條件。”

“我就問你，假如你真的是老師，那你敢不敢讓自己的學生摸自己的腳，甚至接受更親密的舉動，敢不敢在知道對方是你學生之后表露愛意？”

宋巧巧就像是一輛在高速上行駛的摩托車，在發動機突發異樣的情況下陡然熄火。

“我……”

剛剛還趾高氣昂的她在短暫的時間里幻想了男生摸自己腳底板的情況，腦海中剛閃現這個畫面的瞬間，她全身就起滿了雞皮疙瘩。

不行，太親密了，她暫時克服不了。

江臨還沉浸在把宋巧巧懟啞火的勝利中，心情就和七歲那年聽見媽媽問他還敢不敢的時候一樣喜悅。

因為他知道，在母親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代表萬事皆休了。

明明相性就不和，非要搞強行是什么意思，凈給他惹麻煩。

“所以，你想讓我演里面的老師？”安靜過后，冉芷終于發問。

“對，冉姐，劇本還在構思當中，最快下個月底就能完稿。我是真覺得冉姐的形象很適合里面的女主，因為這是我專門為冉芷姐量身定做的劇本，女主角色非你不可。”

“除了冉芷姐，我想象不出其他人出演的樣子。”

這個時候江臨不得不感慨一聲漢語的博大精深。

為了一個合適的女演員，江臨昧著良心說出這段稍顯肉麻的話。

雖說劇本在開頭的時候他腦子里想的還是原作里的形象，但把她換成面前的冉芷也不是不可，畢竟能出現在眼前的是冉芷，不是原作中的女主角。

冉芷是他目前而言唯一能接觸到的相對大牌的女演員了，錯過了再想找到下一個談的恐怕就不是劇情本身，而是金錢了。

眼下機會難得，無論如何江臨也想試試，能成就成，不成……再說。

女人端莊的臉上露出錯愕的神情，然后啞然失笑。

江臨被對方的笑容弄得晃了神，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無數張知性的鄰家大姐姐的臉，她們快速交替閃過，最后這些人的臉逐漸融合成了面前的冉芷的臉。

他的喉結動了下，按捺下突如其來的異樣感覺。

為了轉移注意，同時也為了乘勝追擊，江臨繼續說道：

“其實我是冉芷姐的粉絲，很早的時候我就想以冉芷姐為女主設計一個故事。”

冉芷眉毛微顫，饒有興趣地睜大眼睛。

“所以你看過我演的什么電影？”

嗯？

江臨一怔，他說這句話的重點不是后半段嗎？

街邊閃爍的街燈就像江臨此刻的心情。

他沉默了片刻，給出了一個不太確定的答案。

“山海？”

江臨聲音有些低，或許正因如此，冉芷才沒聽出尾音中夾雜的疑問語調。

“嗯。”冉芷微微頷首，恬靜的表情讓江臨感到安心。

“還有呢？”

“還有人世間。”

此人世間非彼人世間，是一部現實主義題材的電影，講述的是一對男女間的愛情故事，和市面上很多五花八門的電影一樣，不在劇情中插點愛情元素就跟不會拍電影似的。

看著冉芷點頭的動作，江臨跟著感覺走，說出了一部又一部貌似有冉芷出演的電影。

直到他說出第六部，冉芷這才打斷道：

“好了，”冉芷秀眉微蹙，但眼中卻閃爍著玩味的神情，“我現在嚴重懷疑你是假冒的粉絲。”

“你說的那幾部電影，除了第一個，其他的我很遺憾沒能出演。”

江臨嘴唇翕動，想說些什么，但冉芷沒給他說下去的機會。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看電影，如果你很少看電影的話，我希望你能看看我演的作品。”

冉芷的眼里涌動著一種江臨看不懂的情緒。

“看了之后或許你就能明白我不適合你。”

不論是電影還是人生，冉芷都覺得她不是最適合江臨的選擇。

或許是因為電梯里的一面之緣帶來的好感，又或者是覺得自己的拒絕太過明顯，擔心傷了一個年輕人的心，冉芷朝江臨露出一個溫柔的笑，雖是無心，但眼神中的風情萬種還是難以避免地擊中了江臨。

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女主角啊！

“小弟弟，你寫的歌很好聽，如果還有這樣的作品，我希望能買下一首。”

冉芷最后留給江臨的是一個灑脫的背影。

當她的身影逐漸遠去，直至徹底消失之際，江臨這才反應過來他這是被拒絕了。

所以，拒絕他的理由就在電影中？

還有，是宋巧巧告訴冉芷自己會寫歌的？

宋巧巧，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這一刻，江臨覺得事情或許還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