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路上，杜長林不禁向江臨感謝道：
“小江，這次要沒你，改劇本這事兒可真就難了。”
“杜叔你這就客氣了。”
杜長林咂了一下嘴，感慨道：“你們是不知道我在這劇組有多難，但幸好從今天開始，分手劇組將迎來坦途！”
“我已經想好了，電影就在七夕上映，絕對能火！”
江臨沒被杜長林的話沖昏頭腦，理想很豐滿，但現實是等待杜長林的將會是一場極其艱難的戰斗。
劇組的協調方面，演員的情緒問題，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加在一塊，不比從頭開始拍攝容易多少。
更關鍵的是，陳松那邊能這么輕易地咽下這口氣？
說是為了電影好，可電影好不好和人家主演有毛的關系？
電影拍爛了，不是你導演的鍋？
“杜叔，你現在總能告訴我咱們劇組到底投了多少錢吧？”
之前改劇本的時候杜長林就有意回避這個問題，或者說他根本就不覺得投資不夠用。
這種心態江臨太清楚不過了，就好比窮人中了上億大獎，換做是誰都不會認為他能將大獎揮霍一空。
但實際上，窮人將大獎揮霍一空的例子比比皆是。
“不多，也就四千萬，在宣傳上說是小一億了，不過夸大投資這種事圈內人基本都心知肚明。”
“那現在還剩多少？”
“三千多萬吧。”
江臨松了口氣，總算能釋然地笑出來了。
還好還好，三千多萬足夠了。
前任三投資才三千萬，這分手預告好歹還多出個零頭，這些錢就算重新拍一部也綽綽有余了。
所以他也算是成為了一部投資千萬的電影的編劇了？
之前的編劇不算，劇本都是天下文化找編劇買的，本就是跟風之作，錢付了東西就和人家沒關系了。
高興了幾秒鐘，一陣空虛緊接著填滿江臨的心。
所以他還是走了夢境中的老路，就是不知道這次他能不能成功曲線救國。
有些東西再好終究不是他想要的，人既然滿足了溫飽，總該追求點溫飽之外的東西。
“江臨，這部電影投資不夠？”這時，宋巧巧的聲音忽然響起。
江臨轉頭看向宋巧巧，眼中閃爍著復雜的情緒。
“宋巧巧。”
他的聲音有些低啞，還帶了點氣泡音。
宋巧巧有點慌，看江臨的眼神莫名想到了她的父親，他在自己不理他的時候也會露出近似的眼神。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我以前什么樣啊？我只把你……”
話音未落，江臨打斷道：“你以前都是叫我江老師的。”
我……我真想一拳頭掄死你！
“你到底還要不要投資了！”
羞憤的宋巧巧用投資為借口成功轉移了話題。
江老師這三個字這個時候聽上去實在讓人覺得曖昧，她之前是怎么叫出口的。
投資？
聽到這兩個字，江臨像是被打開了某種開關，眼前一亮。
“你別這么看我，我就是看咱這部電影缺錢，所以……”
“你很有錢？”
宋巧巧眼珠轉了轉，保守地說道：“也沒多有錢吧。”
宋巧巧從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里面積攢了從小到大所有壓歲錢以及各種亂七八糟的錢，具體數額她也不清楚，因為父親時不時就會向里面打一些。
上次她看金額的時候，里面的錢好像還有九百出頭。
江臨緊盯銀行卡，臉上帶著若隱若現的渴望。
“有沒有興趣出演電影女主角？”
啊？
宋巧巧被嚇了一跳，不是，這就想讓她謀權篡位了？帶資進組也不能這么干吧？
“這不合適吧？”
“沒什么不合適的！”
江臨瞥了眼已經打起盹的杜長林，又看了看一臉懵逼的宋巧巧，大手一揮，慷慨激昂道：
“你就是我下一部電影的女主角！劇本我都已經想好了，只要你出演，我保證你一定能火遍大江南北！”
宋巧巧眼神迷離，低聲喃喃：“下一部電影？”
她不是不想出演電影，只是這個狀態下的江臨讓她感覺陌生，對方和他上次醉酒的時候截然不同，神智還清醒，但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要不是她不相信鬼神一說，早就懷疑他這是中了邪。
“要不……就算了？”
宋巧巧不傻，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演技遠沒到能演女主角的地步。
更何況，江臨給她的感覺更像是個騙子，只是為了她的錢來的。
分手改完的劇本她看了，里面有些地方很精彩，她覺得可以賺錢，這才是她想要投資的理由。而江臨的邀請實在太突然了，連劇本都沒有，她既怕賺不到錢，又怕自己會在電影上映之后被罵。
“算了？那好吧。”
讓宋巧巧想不到的是，江臨面對她的回絕表現得十分淡然，這更讓她確認他手上根本就沒劇本，只是在嘗試打秋風。
一想到江臨竟然這么對待自己，宋巧巧憤懣地剜了他一眼。
“別誤會，我不是在騙錢，只是有點得意忘形了，說了幾句胡話，你別介意哈。”
江臨已然恢復了清醒，剛剛只是被天下文化這四個字勾起了心里的郁結。
一想到自己的長子再沒了出頭之日的可能，他就難以冷靜，再加上宋巧巧的刺激，二者天雷勾地火，當即讓他起了拍電影的想法。
既然你們不出版我的小說，那我拍成電影再發行小說版總行了吧？
這就是江臨心里的想法。
但隨著宋巧巧的拒絕，江臨也冷靜了不少。
他寫的小說確實可以改編成影視作品，因為他的作品本就是脫胎于夢境中的影視作品，和真正的文學作品還有一定差距。
比方說肖申克，這東西拍成電影絕對能火，但現在連小說寫出來天下文化都不敢出版，拍出來電影能給你過？
江臨不是什么大導，還沒有讓上頭為他開后門的資格。
意識到這點，將肖申克拍成電影的想法暫時被他打消。
處女座暫時被打入冷宮不代表江臨徹底熄了拍電影的想法。
一上來就搞什么經典影片肯定行不通，還是得拿出一些賺錢的商業片打響名號，最好是那種可以以小搏大的，抑或是在宣傳上就領先一個版本的，比如說火鍋里的食材。
等時機成熟了，他就可以拍些拍攝自己的作品了。
小說火了就拿去拍電影，沒火就去拿小說改編的劇本拍電影，然后再帶火小說原作。
就是這中間得做得隱蔽點，一開始不能讓人看出來小說作者和電影導演關系匪淺到是同一個人。
等到他功成名就，已然成為國際大導，作家身份這時也在網上暴露，這樣他江臨就能在記者面前說：
“我最開心的日子不是我電影獲得了某某大獎，我對拿獎沒有興趣，我最快樂的時候就是在橫店跑群演，期待收到出版社回信的時候。”
“所以這就是你解釋的東西？”
“……”
“你可真是我的好外甥啊！”
“我就說怎么這么巧能遇上小宋，敢情是群眾里面有壞人，而且最大的壞人就在我呂靜的親外甥！”
“今天你江臨不給我解釋明白，我可要和你算算你七歲那年一把火把我房子燒沒的事兒了！”
時間，下午三點半。
地點：呂靜的房間中。
在吃飽喝足后，江臨本想著回去好好睡一覺，然后再尋思該怎么向四舅解釋，但就在路上，他正好被準備洗腳的李副導碰了個正著。
江臨好說歹說，才讓李副導放他一條生路，倆人當作誰也沒見誰。可誰曾想他的好大哥就這么把他出賣了，分開的半小時后，他就接到了四舅質問他在哪兒的電話。
“四舅你聽我解釋。”
呂靜翹起二郎腿，雙臂環胸，“說吧，我看你能說出什么花來！”
“杜叔，不對，是杜長林非要請我改劇本，改完之后他又覺得我很適合里面男二的角色，好說歹說，就差給我跪下了，我沒辦法啊，只好答應了。”
“他還說在編劇那一欄上加上我的名，還要給給四舅你掛個副導演的名。我覺得這買賣也不虧，要是電影真賺錢了，里面至少有你我舅甥三成功勞，四舅你說是不是？”
“他杜長林這么大方就沒說給你多少電影份額？”
江臨訕笑一聲，“這就有點強人所難了。”
“你真是長大了啊。”
江臨連忙堆笑道：“四舅你這就說錯了，我不管多大不都是你外甥？”
呂靜陰陽怪氣地哼了一下。
“你要真是我外甥就不能干出這事兒了，現在小宋那邊合同也簽了，這邊就得停工，幸好投資商就是她家的，要不然我非得被你坑死。”
江臨眼珠一轉，看著四舅的臉色也深知自己這次傷了四舅的心，想讓他心情好轉就不能只靠先前說的那些好處。
那些都是虛的，像四舅這種抑郁不得志的人最想見到的是什么？當然是親自執導一部電影的機會了。
于是江臨沉吟一番后，覺得自己這段時間賺下的錢，加上未來從宋巧巧那忽悠到的錢，再加演員自覺放棄的片酬以及從電影學院那拉來的實習生，這些加一塊，未嘗不能湊起來一個便宜劇組。
借四舅的手，親自拍出來一部電影，這樣總能彌補四舅的心傷了吧。
“那個……四舅，我其實還忘記和你說一件事兒了。”
“有屁就放！”
“那什么，杜導說他可以想辦法幫你拉來投資商，劇本那邊也由他來想辦法，就是電影投資可能有點少。您要是不嫌棄……”
呂靜怔在原地，神色復雜地看著江臨。
“真長大了啊。”
這次的感慨絕對發自內心。
呂靜也沒想到江臨竟然存了幫他拉投資的念頭，至于這錢從哪兒來的他心里也猜到了大概，一想到自己奢求了好些年的事竟然還需要讓自己的親外甥操辦，他的心里就五味雜陳。
奶奶的，這小子七歲那年祝他生日快樂，結果轉頭就一把火點了他的新房，這次要是承了他的情，自己這條小命還能保住？
“你懂個屁，電影這種事是你想拍就能拍的？你能從哪弄來劇本？”
“我寫啊！”
呂靜卡殼了，但他并不服氣。
“劇組你從哪拉？”
“那些電影學院一抓一大把，給他們一個在劇組實習的機會，學校沒理由不放人。就是租借器材得花錢。”
嘶——
好家伙，這還真是個辦法！
“演員你打算請誰？”
“演員橫店一抓一大把！男女主演我已經想好了，你外甥我不才，演技還算可以，至于女主角暫時待定。”
“小一千萬的投資你能拍什么題材？就這些錢扔進去連個水花都打不起來！”
“沒事，要拍就拍青春校園題材的，正好四舅你現在拍的就是這種，這次拍電影也算是回歸老本行了。”
我特么……還真就無話可說。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根本不敢想江臨竟然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唯一存有疑慮的點就是女主演找誰。
小宋還不錯，就是演技有些稚嫩，請別的演員在價格上沒辦法殺價，這就有些頭疼。
還有劇本，他還沒親眼看過呢，實在放不下心。
欸，不對啊，自己怎么開始琢磨起了劇組的事兒了？
呂靜正了正臉色，拿出長輩架勢教育道：“這件事以后再說，你現在別想那么遠，先把你的戲給我演好。”
“是是。”
“還有，”呂靜想起一件被他忘到腦后的事，“那天你在酒店唱的那首歌，我讓老李他們幫你保密了。”
江臨：？
“你小子小時候就能哼出斷斷續續的調，有的聽上去還挺好聽，看你這么多年也沒折騰出什么我大概也清楚你沒有混歌壇的想法，你不用擔心歌的事兒泄露出去，被亂七八糟的公司纏上。”
行吧，四舅這么好心，他也不能埋怨什么。
他就算想出名，想要曲線救國，在歌壇發展也是他計劃中相對靠后的選擇。
精力就這么多，江臨總要有所取舍。他在夢境中跑過太多商演了，人都快跑吐了還不如一個小年輕拍一部電影掙得片酬多。這樣的日子他暫時不想在現實中也經歷一回。
至于一曲成名這種事能成則成，不能成他也不會過多在歌壇經營，耗費精力。
一切主打隨緣。
“你啊，”呂靜說著說著，就又開始感慨上了，“從小就是我們幾個舅舅看著長大的，一晃都長這么大了，現在都混成男二和編劇了。”
“你媽把你放在我這兒就是想讓我帶著你，結果你這一轉眼都快混得比我都要好了。”
“等什么時候能成家立業了，我也算是完成了你媽的囑托了。”
得，人到中年就是如此，希望后輩事業有成，又希望他們家庭美滿，就好像他們動動嘴，事兒就能辦成一樣。
大人，時代變了啊！
“四舅，我還小，這種事還不急。”
“還不急呢？”呂靜眉頭一皺，“你知不知道從小和你光屁股玩兒到大的那誰都結婚生孩子了，你的禮都是我給隨的。”
“還有你強哥家的小女兒，前幾天剛剛和她對象訂婚了。你媽說她訂婚那天還問你啥時候回去，我看吶，她還是記著你小時候說要和她結婚這件事兒。”
“你要是再不急，等你后悔的時候人家孩子都能滿街打醬油了。”
“我看你就是這段日子見的人多了，心野了，覺得普通人配不上你了。”
這段連珠炮說得江臨無言以對，四舅指明他態度思想出了問題，壓根不給他解釋的空間。
“你要是真對人小宋有意思，我勸你還是收了那個心吧。她家啥條件我也不清楚，反正就不是咱普通人能攀附上的，你四舅我要是一個國際大導，還能舔著臉幫你說說媒，可你四舅不是。懂嗎？”
江臨第一次有了反駁的欲望，他怕自己再不開口等待他的就不是一個宋巧巧了。
“四舅，你快別說了，我和人家啥關系都沒有，頂天就是師生關系。”
“人家啥家庭我能不清楚？我就不是那種膚淺的人。樣貌在我這的擇偶條件里那都是排名靠后的，她宋巧巧就不是我喜歡的那款。”
呂靜一動不動地盯著江臨。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
江臨想也不想道：“我喜歡思想成熟點的，沒那么單純幼稚的，臉好不好看主要都是其次。”
呂靜一拍大腿，對江臨喜歡的類型了然于胸。
“懂了，敢情你不是喜歡人家小宋，你是對隔壁的冉芷有想法啊！”
“怪不得你這么幫著外人坑你四舅。”
得，白說，四舅這就是到了想幫晚輩說媒的階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