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太行山往事
- 一切從影子刺客楊虛彥開始
- 我有夢想嗎
- 4501字
- 2024-10-09 00:26:21
這時崖邊的霧氣突然開始散了,楊虛彥已將快活王的容貌瞧得更清楚了一些。
只見他長眉如臥蠶,雙目細而長,微微下垂的眉目,一閃閃發著光,當中配著高高聳起而多肉的鷹鉤鼻,象征著無比的威權,深沉的心智,也象征著他那絕非常人可比的,旺盛的精力。
快活王耳畔兩只金鉤下的長髯,果然修飾得光滑整潔,一絲不亂。
楊虛彥越靠近,越敏銳感到他氣勢之凌人,他穿得雖隨便,但卻自然而有一種不可方抑的王者之氣。
快活王也在瞧著楊虛彥,目中光芒更甚。
他座下多的是英俊瀟灑的美男子,但和楊虛彥一比,因為那些人最多不過是人中之杰,而楊虛彥卻是人中之龍鳳。
快活王笑道:“足下武功,委實可說是本王近年所見之唯一高手,此刻本王便在足下面前,足下為何還不動手?”
楊虛彥淡淡道:“那王爺為何還不出手?”
快活王大笑一聲,道:“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
隨后獨孤傷‘哼’了聲,將一束黃卷,用內勁送到楊虛彥面前。
楊虛彥只是輕輕抬手,便將這束黃卷抓在掌心,這黃卷內記載的不是別的,正是楊虛彥現身江湖以來所有的經過。
比如這黃卷剛開始第一行小字,便寫著:“楊虛彥初次現身江湖位于仁義莊,掌斃‘助人為樂’金不換,力敵五臺大龍寺無法大師等三人,不出一月,便已名動江湖。”
而后面則寫有楊虛彥與沈浪、熊貓兒二人的結識過程,其中還涵蓋楊虛彥一行人交談的具體言辭。
當然這黃卷上自然也都提了王憐花,甚至將王憐花如何與沈浪勾心斗角的事,調查得明明白白。
楊虛彥看完了,面上雖仍未動聲色,心里還是不禁大吃一驚。
哪怕他早已了解了快活王的手段,還是不免心中觸動。
因為這些事,有的本是除了他三人之外,再也不會被別人知道的,尤其是他們三人在私下所說的話,楊虛彥委實再也想不出快活王怎會知道。
快活王目光凝注著他,道:“紙上寫的,可有虛假?”
楊虛彥微笑道:“王爺的手段,在下領教了!”
快活王盯著楊虛彥許久,突然笑道:“但還有一件事,本王很好奇?”
楊虛彥道:“什么事?”
快活王道:“你的來歷,哪怕本王用盡各種手段,但還是查不出你昔日的來歷!”
楊虛彥笑道:“但王爺的身份何曾不是一個謎?”
快活王縱聲笑道:“不錯,果然不錯,你我之身世來歷江湖中的確無人知曉,不想除了你我之外,還有個沈浪。”過了半晌,突又大笑道:“幸好你們兩人不曾聯手,否則你們兩人若是聯手,本王只怕也得要退避三舍,瞧你們稱雄天下了。”
快活王目光凝注著他,久久不眨。
楊虛彥也回眼凝注著他。
兩人嘴角漸漸有了笑意。
快活王雖然是個梟雄,但卻壞得讓人欣賞。
而在快活王眼中,楊虛彥年紀雖輕,但無論武功見識,都堪稱他平生所見唯一高手,他這人素來愛才,因此見了自然不免有了惜才的心思。
快活王突然縱聲長笑:“本王屬下四使,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僅剩一人,但本王此刻還如此開心發笑,你可知為什么?”
楊虛彥道:“在下不知。”
快活王道:“只因本王倘若有了你,以你一人之力,已可抵四使而有余。”
獨孤傷突然大聲道:“此人心懷叵測,萬萬容不得他的。”
快活王頭也不回,喝道:“滾!”
獨孤傷身子一震,面色大變,這一聲‘滾’,當真是他從未聽過的,他手腳卻起了顫抖,終于黯然垂首,恍恍地退下。
快活王也不理他,一字字道:“陪我走走吧!”
楊虛彥淡淡道:“好!”
眼下他雖想出手,但快活王自身氣機卻渾然一線,根本沒有他出手的機會。
深知自己出手時機只有一次的楊虛彥,自然便收斂心思靜待時機。
兩人走了許久,走到了一處山拗,快活王仰視一處白云深處的險峻的山峰,緩緩道:“你可瞧見這山峰了?”
楊虛彥點點頭。
快活王道:“這山峰之上,便是昔日太行三十六柄快刀嘯聚之地,這三十六位豪杰昔日成名時,當真可說是威風八面。”
楊虛彥道:“這太行快刀的名聲,我也聽說過,聞得這三十六人抽刀可斬飛蠅,刀法最慢的一個,有一次在洛陽與人打賭,那人將七枚銅錢拋在地上,他竟能在銅錢墮地之前將七枚銅錢俱都砍為兩半。”
快活王笑道:“正是如此!”
隨后快活王又繼續道:“這三十六柄快刀,刀法雖然快如閃電,但卻全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大強盜,這三十六人除了每年兩次的聚會外,其余時間都在四處做案,據說他們搶得的銀子,已比太行山還高了。
所以最后這才驚動了一位絕代英雄,發誓定要將三十六人除去……喏,那邊有塊石頭,你瞧見了么。”
楊虛彥聞聲望去,只見那邊山麓下,果然有方青石。
這方青石平滑光亮,宛如精鋼,但中間卻有條裂縫,由上至下,筆直到底,似是被人一刀砍開的。
快活王道:“那位絕代英雄,算準他三十六人聚會之期,孤身孤劍,到了太行,便在這青石上向你三十六人挑戰。“楊虛彥動容道:“好漢子,好膽氣。“
快活王道:“三十六柄快刀自然不甘示弱,下山迎戰,那位絕代英雄也不多話,抽出長劍,往這青石一劍砍下。”
楊虛彥沉聲道:“此人一劍竟將這巨石砍成兩半了么?”
快活王道:“不錯,這青石便是他一劍揚威處,太行群刀自然驚服,俱都飲血為誓,從此收手,那位絕代英雄本也有憐才之意。便放過了他們,這三十六人也不愧為英雄漢子,果然終生未再出太行山一步。”
楊虛彥撫掌一笑,道:“王爺果然熟知江湖往事!”
快活王搖搖頭,微笑道:“中原多豪俠,太行出英雄……且隨我來。”
兩人一路行去,這太行山的每一座山峰,每一方怪石,甚至每一株奇物,樹木,似乎有著一段傳奇故事。
這此多姿多彩的英雄傳說,這些多姿多彩的英雄人物,在快活王口中說出來,宛如又活生生回到他眼前。
二人又向前走出十數里,快活王又指向了另外一處突崖道:“那里便是太行三雁的自盡之處!”
見到楊虛彥在旁靜靜傾聽,快活王又道:“別人若是輕生自盡,自非英雄所為,但這太行三雁之自盡,卻當真可驚天地而泣鬼神。”
楊虛彥道:“哦。”
快活王道:“這太行三雁本是結義兄弟,但三人各自流浪,平日也難得聚首,這一日雪雁突然攜來數壇美酒,同時也將銀雁、鐵雁全都找來這里……這片危崖,昔日本是他們三人的結義之地,銀雁、鐵雁見他突然將自己約來此處,這其中必有緣故,自然免不得要向他問個清楚。”
楊虛彥道:“不知那雪雁說了什么?”
快活王道:“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打開酒壇,與他的兄弟痛飲了二日三夜,到了第三夜半夜時,他竟突然跪下。”
楊虛彥也難得來了一絲興趣,道:“這又是為了什么?”
快活王道:“原來他少年時曾妄殺了一個人,而此人卻待他義薄云天,他終生為此事歉疚難安,不知費了多少心血,將此人的后代,培養成人……”
楊虛彥聞言不語。
快活王道:“他為的本是贖罪,所以雖然費心盡力,卻不使那人的后代得知,誰知那少年長大后,竟向他尋仇,一心要取他性命。”
楊虛彥聞言嘆道:“父仇不共戴天,這也怪不得那少年……只是,這雪雁既己痛悔求恕,那少年也該放過他了。”
快活王搖搖頭冷漠道:“雖然如此,但他知道仇重如山,已絕非言語所能解釋,何況,他也絕不是挾恩自重的小人。
楊虛彥動容道:“于是他便怎樣?”
快活王道:“他隨后便約了那少年,來太行山與他見面。,隨后他又向他的兄弟下跪,只是求他兄弟到時切莫出手相助,求他兄弟眼見這段恩怨了結后,再將詳情說出,他要他兄弟告訴天下人,他乃是公平比斗,不敵而死,他非但要教少年揚名天下,還要別人莫為他尋仇。”
楊虛彥沉默良久,道:“此人倒是個義烈男兒!”
快活王道:“不錯,不僅是他,他兄弟也都是義烈男兒,雖然心中愀然,但卻都一口答應了,天色微明時,那少年便已趕來。”
楊虛彥聞言便已大致猜到了結果,還是聽快活王嘆道:“他話也不說,便自出手,那雪雁本已抱決死之心,雖也回招,但卻不過是裝樣子的而已,不出三十招,他便中了那少年一著殺手。”
楊虛彥聞言輕嘆一聲。
快活王道:“他兄弟一諾千金,竟真的在一旁袖手旁觀,決不相助,眼睜睜瞧著他死在那少年手下,那少年得意狂笑,自道血債已了,正待揚長而去,那鐵雁最是性烈,終于,忍不住將此中隱情說了出來。
那少年自然聽得怔住,只見銀雁、鐵雁兩人,說完了話,突然抽出刀來,同時自刎,竟真的踐了他們不愿同日同時生,但愿同日同時死的誓言,那少年站在三人尸身前,整整三大三夜,不言不動,那時正值寒冬,冰雪俱已在他身上凝結,漸漸凍住他的眼睛,鼻子,也漸漸凍住了他的嘴,他還是不動……唉,這少年終于也被活生生凍死了。”
聽到故事結尾,楊虛彥仿佛也有如昔日那少年一般,呆呆的木立著,動也不動。
良久后,才聽他道:“昔日恩怨,都已如夢,昔日豪杰,俱化塵土,人世間恩恩怨怨,也不過如此而已!”
快活王聞言,大笑一聲,道:“不錯,難得你年輕雖輕,卻有這般見識!”
楊虛彥笑而不語。
只見快活王突又展顏一笑,道:“這些往事雖沉悶,但本王今日卻另有一件有趣之極的事。”
楊虛彥笑道:“但望王爺相告。”
快活下長須掀動,縱聲笑道:“就在昨日,竟又有一人不遠千里而來,主動向我挑戰!”
楊虛彥動容道:“哦……此人是誰?”
快活王道:“此人自也是天下之英雄。”
楊虛彥軒眉道:“天下之英雄?”
快活王道:“此人不但酒量可與你媲美,武功只怕也不在你之下,獨孤傷與他拆了七掌,竟也敗在他手下。”
楊虛彥再次動容,道:“此人現在何處?”
快活王拊掌道:“他與你正是一時瑜亮,是以本王特地請你前來與他相見,天下之英雄盡在此間,不亦快哉,不亦快哉。”
霍然長身而起,笑道:“此刻他仍在與人痛飲不休,你正好趕去和他對飲五百杯。”
話落便帶著楊虛彥,大步向積雪下一處山谷走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聽得一陣陣歡呼豪飲之聲,從遠處傳了過來。
只見數座華麗至極大帳篷內出現視線盡頭,帳篷內有女子嬌笑,道:“芳芳敬了你二十杯,萍兒也敬了你三十杯,現在,我敬你三十杯,你為何不喝下去?”
另一個女子嬌笑道:“是呀,你若不喝下去,珠鈴一發脾氣,就要咬你的舌頭了。”
一個男子的聲音大笑道:“區區三十杯,算得了什么,倒在盆子里,待我一口氣喝下后,再來個三十杯又如何?”
他喝得連舌頭都大了,但語聲聽在楊虛彥耳里,競仍似那么熟悉,他已經猜出了來人的身份。
待到楊虛彥掀開帳篷,只見帳篷里杯盤狼籍,五、六個輕衣少女都已衣襟半解,云鬢蓬亂,暈紅的面頰,如絲的媚眼,正告訴別人說她們都已醉了。
一條大漢,箕踞在這些自醉卻更醉人的少女間,敞著衣襟,手捧金盆,正在作淋漓之豪飲。
金盆邊沿,露出他兩道濃眉,一雙醉眼,敞開的衣襟間,露出他黑鐵般的胸膛,卻不是熊貓兒是誰?
熊貓兒,熊貓兒,原來是他來到了這里。
但楊虛彥與他的目光對視的一瞬間,這往日熱情似火的熊貓兒卻偏偏避開了楊虛彥的眼神,他似在內疚。
但楊虛彥見此,嘴角卻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因為無論如何,這貓兒此刻還能痛飲一盆美酒,顯見得仍是體壯如牛,總是令人可喜之事。
看著楊虛彥依舊鎮定,快活王目中閃過一絲奇光,旋即又好似毫不在意道:“你可知后面的帳篷有什么?”
楊虛彥嘆了口氣,似是已經猜到了什么。
見到楊虛彥難得露出這般神情,快活王愉悅一笑,拍了拍手,便見有人站出來將后面的帳篷打了開來,里面的人可沒有熊貓兒這般好運。
他們全都被點住了穴道,呆呆坐在原地。
而這些人楊虛彥都曾認識,其中便有仁義莊三老中的‘不敗劍神’李長青,與‘氣吞斗牛’的連云天,以及冷家兄弟二人。
不過還少了兩個人,他們一個是沈浪,一個是王憐花。
“王爺的手段,在下佩服!”
楊虛彥見此,只能撫掌嘆道。
快活王不愧是快活王,從他入關開始還不足一月功夫,但他已經神不知鬼不覺中原武林反對他最大的勢力生擒于此,已經彰顯出他的恐怖勢力。